这几天,利用余暇的时间,读完了两本书,一本是毛姆的《毛姆读书随笔》,一本是何挹彭的《东西两场访书记》。把这两个奇人放在一起读,并不是我的刻意安排,而是我同时收到了这两本旧书,就囫囵读了。
毛姆是世界知名的作家,在中国读书界,还曾经一度引起过读毛姆的热潮。那时候在酒桌子上吹牛,说说他的《月亮和六便士》《人性的枷锁》以及《刀锋》等等,都是一件比较拉风的事,会瞬间让那些不知道毛姆的人,要么对你肃然起敬,希望你多讲点,要么找个别的什么作家挡住你的锋头,让你马上闭嘴,要么自己埋头吃饭,表示并不感兴趣。
而何挹彭,能写一流的文章,水平相较苦雨翁并不落后多少,甚至差不多,但其人早已洇没不闻。如果不是谢其章先生苦心搜罗,何挹彭和他那仅剩的几篇文章,早已烟消云散,从此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谢其章先生也说,何挹彭的洇没不闻,不是他个人之损失,可怜的是读者看不到一流货色,仍被三流的东西所欺蒙。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在谈读书的时候,却提出了相同的观点。
毛姆有一篇文章,题目就叫《读书应该是一种享受》,一开始就摆出了鲜明的观点。他说,很少有什么娱乐,能让你过了中年之后还会从中感到满足,而养成读书的习惯,就会给自己营造一个几乎可以逃避生活中一切愁苦的庇护所,他认为这是一种最完美、最持久的理性的享受和愉悦。所以他建议人们通过读书去享受这种快乐,特别是那些经过时间考验,而被公认为一流的著作,本应该是人人都读过的,但令人遗憾的是,真正读过的人其实并不多。
何挹彭读书,每次总要备三四种书同时读,无论吃饭,如厕,唯取所适。另外,在沙发前的小桌上乱置十余种书,无事随手取来卧读,并说那读书的感觉,也如同吸纸烟,正所谓“饭后一袋烟,赛似活神仙”。特别是朋友来了,拉了满桌满床的书,客人走了,再慢慢收拾,重温旧梦,也是一种趣味。有时候弄到半夜,困不可支,灭灯就榻,月色透窗而入,就有超尘之思,觉得轻松而解脱,这就很容易让他想起姜白石的一首诗:
老去无心听管弦,
病来杯酒不相便。
人生难得秋前雨,
乞我虚堂自在眠。
这首诗的关键词就在“自在”二字。所以,他给自己的书斋起了一个名字,叫“眠雨堂”。
中西两位大师谈读书,得出的,却是同样的一个观点,即读书是有乐趣的、可供人们去享受的一个行为。
昨天,在发朋友圈的时候,我就借用了何挹彭的观点,说读书一乐也,买书亦一乐也。有朋友看了,马上给我添加了一句,说晒书也一乐,并随口给我起了个书斋名,叫“三乐斋”。有书友看了,说三为大数,此乃至上之乐,好斋号!
于是我决定起用这个斋号,想着搞一块实木大板,刻将出来,悬挂在书房,我往下面一坐,不就成了三乐斋主人了吗?
但我以前是有个斋号的,叫尚古山房。这名字倒是我自己起的,因为有一段时间爱翻古书,也爱临写古帖,特别是写好一幅字,在后面落款的时候,光盖个名章,显得有些单薄,于是就给自己起了这么个斋号,一则实用,二则还可附庸风雅,就使用起来了。
后来,朋友托篆刻名家杨宁给我刻了两方章子,一方阳刻,是斋号,一方阴刻,是名章。这样,写完了字,落了下款,就可以依次盖两方章子了。不仅如此,因为各种的机缘巧合,我还请不少名家诸如张改琴、杨明臣、鞠闻天、曹元伟、陈扶军、林峰、宇文家林等人给我题写了斋号,打算长久使用。
但这个称号明显有点问题,就是比较刻板,在那个求学的年代,还可以起到鞭策自己的作用,但现在,人到中年,不想学习了,就慢慢不太喜欢这个斋号了。另外,我是后来才知道,民国时候有个出版社叫尚古山房,它在前,我在后,虽然毫不相干,但会被人误以为是抄袭,这次正好可以弃之不用了。
从毛姆到何挹彭,从尚古山房到三乐斋,我觉得在读书上,确实要有个转变,应该以寻找乐趣为主。毛姆说,好多乐趣,要大家一起来玩才能实现,比如打纸牌、解象棋、猜字迷之类,而读书可以单独去玩,不一定需要同伴,并说,没有哪一种活动可以像读书一样随时开始,随便持续多久,而且随时可以停止。
从这诸多的方面考虑,三乐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斋号。但我知道,苏州有个美术馆,就叫三乐斋。其实起斋号,就如同给孩子起名,不管你查了多少古书,起了多么冷僻的名字,天下之大,总有和你同名同姓的,所以有时候管不了那么多。另外,他的所谓“三乐”,和我这里所说的“三乐”,其内涵也并不一定就重复。
就这么定了。
文章要收尾了,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何挹鹏读了姜白石的诗,给自己起了眠雨堂的斋号,他哪里知道,唐弢也是读了同样一首诗,给自己起同样一个斋号,也叫眠雨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