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后世清朝有个曹雪芹,
他写了一部《红楼梦》,
里面的贾宝玉和我很像,不知有多像。
我出生在一个钟鸣鼎炉的世家,
远祖张浚抗金名将,高祖张人复进士,
曾祖张元忭状元,祖父张汝霖进士,
先辈均是饱学之儒,书香门第,家学渊博,
我自幼博览群书才思敏捷,人称小神童。
6岁的时候,舅父到我家做客
指着墙壁上的画说“画里仙桃摘不得”
我随口回了一句“笔中花朵梦将来”,
还有一位客人到我家说我家的荷叶是“荷叶如盘难贮水”
我张口一句“榴花似火不生烟”
所有人都夸我是聪颖绝顶,
待到我8岁时候,祖父带着我到西湖游玩。
遇见眉公骑着鹿迎面而来,
这个老夫子有心考我,随手指着纸屏《李白骑鲸图》
“太白骑鲸,采石江边捞夜月”
“眉公跨鹿,钱塘县里打秋风”
我略带讥讽的下联,更是让我名声远播,
至此,我彻底成了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我的童年看似很幸福很快乐,
但也有我自己的忧愁。
祖母嫌弃母亲的嫁妆少,动不动就对母亲辱骂跪打,
骂不动就打,打不动就罚跪,跪的不好就掌掴
父亲只知一味沉浸在印刷古书中,
不理母亲在婆媳关系中受的委屈。
如此生猛的婆媳关系,造就了我一个彪悍的婶娘。
婶娘这个人睚眦必报,悍妇一枚,
和邻里吵架,直接抡起斧子砍向对方的桌椅、大门。
外人尚且如此,大家族的宅斗可想而知。
我经史子集,无不通晓,天文地理,扉不涉猎。
可以说我是一个全才,但却屡试不第,
高考好几次,均落榜,辉煌的少年一去不复返,
我不再是别人家的孩子,
一说起我,都是废物、败家子、死老鬼的代称。
即使这样,并不影响我浪荡公子哥的生活。
我会玩,会享受,更精通于怎么玩出花样来。
兰雪茶便是我的佳作,
取斑竹庵泉水,放三个晚上烧沸,注入壶中一半,
待其稍凉,在倒满沸水,注入细白瓷杯,
茶色如箨方解,绿粉初匀,茶香四溢,举世无双。
我是个吃货,杭州估计没有谁比我更擅长吃了
我喜欢吃各地的特产,但是不合时宜的不吃,不是上佳的食物不吃。
比如北京的一定要吃苹婆果、马牙松,
山东的一定要吃羊肚菜、秋白梨、文官果、
福建的一定要吃福橘、福橘饼、牛皮糖、红腐乳;
江西的一定要吃青根、丰城脯;
山西的一定要吃天花菜;
苏州的一定要吃带骨鲍螺、山楂丁、橄榄脯;
嘉兴的一定要吃马蛟鱼脯、陶庄黄雀;
南京的一定要吃套樱桃、桃门枣、地栗团、窝笋团、山楂糖;
杭州的一定要吃鸡豆子、花下藕、韭芽、玄笋、塘栖蜜橘;
但我最喜欢吃的还是河蟹,
每年十月我都会和我的好朋友举行吃蟹大会,
厚实的蟹肉蟹黄,余杭今年的大米饭,
鸭汤熬过的白菜,凉拌的兵坑笋,
配上橘子板栗等水果,还有自创的兰雪茶
美景美食,好茶好酒好好热闹一番。
山水中,我最喜欢西湖,
湖心亭看雪更是富有情趣。
寒冬晚上八点左右,我撑着一叶小舟,
穿着毛皮衣,带着火炉,独自前往湖心亭看雪。
湖面上冰花一片弥漫,天和云和山和水,天光湖色全是白皑皑的。
湖上的影子,只有一道长堤的痕迹,一点湖心亭的轮廓。
到了湖心亭上,看见有两个人铺好毡子,相对而坐,
一个小孩正把酒炉烧得滚沸。
他们看见我,非常高兴地说:“想不到在湖中还会有您这样的人!”
拉着我一同饮酒,我尽力喝了三大杯酒,然后和他们道别。
金山夜戏,算是我戏剧的佳作,
一年中秋后的第二天,我由镇江前往兖州。
日暮时分到达北固山,将船停靠在江口。
月光如同流水从囊中倾泻而出,
江中波涛汹涌,露气吸收着月光,
喷薄至天空都成了白色。
我感到十分惊喜。划动小舟去拜访金山寺,已经是二更时分了。
经过龙王堂,进入大殿,都漆黑寂静。
树林下洒漏的月光,淅淅疏疏如同残雪一般。
我呼唤小奴携带演戏的用具,在大殿中大张灯火,
唱“韩蕲王金山及长江大战”等几出戏。
锣鼓喧哗,一寺的人都起来观看。
戏演完了,将要天亮了,解开缆绳,划船过江。
山僧送到山脚,久久地目送我们,
弄不清楚我们到底是是人、是怪、还是鬼。
我的前半生戮力于声色犬马,纵情于风雅癖好,
结结实实享受着感观欲望之美,
可以说的上鲜花卓锦,烈火烹油,
然而富贵终有时尽,清兵铁骑南下,国破家亡,
毕生所好所藏只剩破床一具,破桌子一张,
折腿的古鼎,断弦的琴,几本残书。
还有用秃笔蘸着缺砚写下的字。
大明朝亡了,许多慷慨激昂之士舍身就义,
理学大家刘宗周绝食而死,我的的好友祁彪佳自沉于湖,
我避居山野苟且生活,贫困潦倒,有时候好几天都吃不上一碗粥,
虽然清贫,倒也安乐,山间野味总能填饱肚子,
我写书的时候,娈童和小妾在屋外嬉戏,倒也不寂寞。
我这一生,学书不成,学剑不成,
学节义不成,学文章不成,学仙学佛,学农学圃都不成,
有情调有才气,却是一个于国于家无用的文人。
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留下的只有这些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