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忆往事（十）
对金枝“洗礼”的这件事，在回里亭通过刘美的嘴巴很快传开，娥姐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金枝的肩膀，金枝看着娥姐的眼睛，便知道了，之后的自己可能要守着回里亭的规矩：如果想赚钱，就需要靠姿色靠本事靠无所畏惧也就是不要脸的气魄去争取，对于金枝的升级，其他姑娘是有所顾忌的，在她们心里金枝早就是自己的劲敌了，这一点金枝明白，但她无所谓，她所谓的有所谓也可能就是李德友会不会如自己所愿的时常惦念着自己，常来看看自己。这个时候的金枝对金钱还没有足够的欲望，对未来也没有太多的幻想，因此，她常常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什么意义可言，她这阵子看了许多书，偶尔会问自己“希望”为何物？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李德友来过几次，有时候是一周，有时候是两周，他给的钱并不多，但也足够金枝置办自己，她和其他姑娘不一样，不需要贴补远方亲戚，也没有想过的那种属于自己的余生，所以她也没有听取刘美的建议，开始招待一些其他的顾客，娥姐也说过金枝稍微缓缓，慢慢来。于是金枝就按着自己的性子去散漫的过活，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生活节奏都是如此缓慢，但从未美好，只是慵懒。
有一天，刘美闹了肚子，身上滚烫难安，到了傍晚的时候简直不能动弹，娥姐见状实在不行了，就叫了辆车，让金枝陪着刘美去医院看看。医生给刘美输了液，让她留在了医院里，金枝也就陪着一起呆在了医院，她有想过已经快三个礼拜没有见到李德友了，也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去回里亭，可是他太忙了，应该不会去吧，金枝自己对自己说。况且刘美病怏怏的躺在床上，身边肯定是需要人照顾的，还是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医院里吧。
结果，那一晚，李德友真的去了回里亭，可是刚巧娥姐不在，是香草接待的他。李德友对香草的印象并不好，觉得她不如金枝腼腆羞涩，其实这里的姑娘个个都是外向型的，可是这毕竟是“行业需要”，李德友心里清楚，其实人人心里都清楚，看着她们，李德友会隐隐担心，时间久了，他的金枝会不会也跟这些娘们儿一个德行，每每想到这里，他就心里难受，所以他看到香草，正眼都不想看，倒是香草主动迎了上来。
“哎呦李哥，好些时候没来了吧，金枝今天不在，就我一个人闲着，要不然今天就让我陪你聊聊天吧，喝茶聊文学都行啊，我什么都能聊，什么都能做！”
听了这话李德友皱了皱眉，又赶紧问道：“金枝去哪了？”
香草被这一问，先是愣了一下，她眼珠子略不经意的转了半圈，嘴唇抿了抿，做出了欲言又止的样子：“金枝她……唉，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赶紧说。”
“哦，她啊，跟一个客人出去了。”
“跟谁？去哪？”李德友心里沉了一下，又追问道。
“我们这客人那么多，我哪知道这位是谁，您又不是隔三差五的来，我们姑娘们也得吃饭啊，金枝这阵子也跟了几个客人，成了朋友，今儿可能是被客人带出去玩了吧，一时半会回不来，哦，可能今天就不回来了，你看这天都这么黑了。”
听了这话， 李德友的心像是被一个爪子钳住了一样，夹得闷闷的很不舒服，他一时半会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香草。
香草觉得有点尴尬，赶紧说：“唉，李哥别生气，干我们这行的，你肯定理解的嘛，赚钱不容易的，要不今天就让我陪你吧!”说着，香草献媚的上前揽住李德友的胳膊，身子不停地往他身上贴。李德友恶心的一把甩开她，转身离开了回里亭。香草看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露出了一股诡计得逞的坏笑。
李德友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这条街，走出这座“盘丝洞”的，他的脑袋昏昏沉沉，这些天，他很辛苦很疲惫，终于抽出时间来看看金枝，却没想到结果是这样。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太过理想化，也太过天真，他以为金枝跟其他的女人不一样，他差一点就把金枝当做了自己的知己，当做了自己真正的爱情，可是他恍然清醒，是啊，这是什么地方，金枝是什么身份？一厢情愿的一直是自己，她金枝也许就是把两个人的关系当做一场生意，当成一个游戏，自己还差点认真了，想想又丢人，又可笑。他现在只是县城里的一个小官，也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利可以图，他能奢求什么？想到这里，李德友心一横，加快了步子，消失在了这弥漫着薄雾的夜色中.......
从那晚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李德友没有出现在回里亭，金枝忍不住让刘美向谢达打听李德友的情况，刘美说谢达只是说李德友很忙，忙着升官，忙着走仕途，有时候谢达提议过李德友要不要来回里亭，都被他拒绝了，其他的什么都问不出来，金枝开始还有耐心等待，可是时间久了，她渐渐的也没了信心，眼前最重要的是，她没了这唯一的客人，就只得想法子继续在这回里亭生存下去，哪怕娥姐不说什么，她也没脸继续这么待下去了。终于，她提出了像其他姐妹一样接待其他的客人，香草这才发现，也许自己做的是一件错误的事，可是那有怎样，她就是想教训这个丫头，她怎么可能那么走运那么轻易的就遇见对自己好的男人，她见过的男人太少，她应该多接触男人，那些恶心的令人作呕的，那些变态的让人恐惧的，待她见过所有，做出选择，才有资格站在这里，才有资格在这个地方活下去。
可是她们也许没有想到，金枝早已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她的心已死，她年纪轻轻地躯体对她来说仅仅成了一个驱壳。金枝此时的人生目标已经确立了，就是她想试试，自己的这身皮囊，到最后，究竟能为自己换回多少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