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回老家上坟祭祖,和姊妹兄弟侄儿在坟前照例认认祖坟,访一访祖辈们的事情,也算是对晚辈进行的家族史教育,清明节,让我们于忙碌之中停下来感恩祖先孕育生命之恩,让我们明白自己从哪里来,将来到哪里去。最熟悉的自然是父亲,祖父虽未谋面,但从父母口中也还知道他的名字卒年,一生事迹也略知-二,而面对曾祖的坟,除了知道他是兄弟四人中之一,却不知排行是几,其余更是一无所知,包括名字,我们有心立碑也不能了。
可见我家祖上只是普通小户人家,没有家谱流传,于是曾祖父的一切便成永远的谜。是否可以推测大概曾祖只是一极普通平凡的乡民。实在没有什么事迹可流传给后代,不然为什么在自家都未能留下名字,更遑论更大范围的名声,生,悄无声息,死,悄无声息。这使我们缅怀先辈的心绪到曾祖这儿便空无着落了。
不禁想到历史长河中千千万万的卑微草民生如寄死如蚁,百年后竟空空如也,了无痕迹,难道他们的一生真是毫无一点价值吗?难道他们的名字真是写在水里刻在沙上吗?难道他们真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吗?难道历史真是史书里那几个伟人创造的吗?
孩子小时给她读古诗,当读到“别路云初起,离亭叶正稀,所嗟人异雁,不作一行飞”时,作者署名“七岁女”。不由得好奇,这“七岁女”到底是何许人呢?然而关于作者,仅《全唐诗》写道:“女子南海人”“武后召见,令赋送兄诗,应声而就”,年仅七岁,就有此等诗才,肯定是位神童,却不知作者名,更无第二首诗传世,甚是遗憾,也许作者所作的诗不止这一首,但却只有这一首被人记录保存下来,对于小作者只是随口吟诵,无意留名,然而,诗人是不需要名字的,只管吟诗而已,也许连她本人也不知她随口诵出的这首小诗被编入《全唐诗》,只是编者想为那首诗找作者,出于惯例,勉强也得有个名字,便随手给了她这个用于辨识的记号,只是令后人每每读到这首诗,不免会产生很多怀想,不由自主地要去想象关于作者的一切。
不像李白杜甫苏轼……这些大名鼎鼎的诗人,他们即使在当时知名度已很高,他们的生命以其作品为载体得以留存下来,光耀后世,读他们的传记,作品,仍能感受其音容笑貌,思想感情,人格魅力,生动如在眼前,他们虽死犹生。
另有一些人借着与这些大咖的交往也留下名字,如元二,汪伦,卫八处士……然而这些人还不如七岁女有诗留下,他们只不过是如同现今所谓某名人的朋友,某明星的丈夫的附属,虽有名字却也仅是个没什么内容的苍白名字而已。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且是有限的,而时间是无限的,怎样以有限越超无限,对于人生的价值,俗语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儒家传统则追求“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有德者留下德名,有事功者留下功名,立言者以思想传世,而三立的基本前提是立身,大多数贫苦的平民百姓在生死线上挣扎,只能于温饱之外实现留下子嗣传宗接代这样的人生最低目标。
历史名人大多在生前名声已扬,继而传之后世,也有人在当时不为人知或不为人认可,死后才广为人知(认可)如陶渊明,梵高,狄金森。纸上的历史是由几个名人书写,而无文字记载的历史还是由千千万万芸芸众生组成,正是“有的人活着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
然而人的生命能量有大有小,能做的事有大有小,一个人的名声是其死后的生命。人的名声是靠自己做出来的,并且经过历史检验的,更不是自封的。
佛家认为一切皆空,不执着世间的名声,只重因果,佛经中有偈云:“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认为今生的意义只是修一个好的来世。
西方崇尚自我实现,认为人生来有一事是最擅长最适合自己去做的,人生的使命便是找到这一件事,尽己才能把它做好,谓实现自我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