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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十年,上元节,长安城内,张灯结彩,甚是热闹。
王府内也应景似地挂上了红色的喜灯,夜里显得格外耀眼。
王爷李昑今夜在宫中陪圣上观礼,只剩夫人王氏和爱女李秭歆独守王府。府里的下人见状,纷纷告假出门观灯。王氏是个宽厚之人,便一一应允。偌大的王府顿时清冷了不少,不过王氏本就不是个爱热闹的人,这样一来,倒也清净。
“小姐,夜里冷,您还是回屋里吧。”丫鬟明月轻声说道。
看着屋外那一盏盏娇艳似火的灯,原本模糊的视线彷佛也清晰了几分,只是仍旧看不到想见的人。秭歆抱紧了身上的裘衣,语气糯糯地说着:“让我再待一会吧。”
自家小姐的脾气明月是最清楚不过了,她只得低声叹了口气。默默地转身离去,不多时,一个暖和的汤婆子便出现在了秭歆手里。明月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
入夜,寒风凛冽。李昑走进庭院,面色凝重,他刚从宫中出来。长安街上人潮熙熙攘攘,而府里冷冷清清。他一路疾走先去看秭歆,远远瞧见女儿乖巧的模样,心里一酸,不由得红了眼眶。
回到书房,他思虑再三,绕过一处屏风之后,按下一旁隐秘的旋钮,一间密室赫然出现在眼前。他步伐沉重地走了进去,这里埋葬着李氏家族曾经辉煌的过去。
密室之中摆放着一排兵器,从短剑到匕首、长枪,每一样锋利无比。哪怕时隔多年,这些器物依旧凌厉,他磨挲着这些兵刃。他们每一个都像是他的孩子,陪伴他出生入死,同他走过硝烟战场,那些裂痕,碎块,就像是无声的呐喊,将他带回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战事之中。
十一年前,鸣沙国突然发难,袭击边境,来势汹汹,仅半月就夺城十余所,举国震惊。先皇震怒,欲御驾亲征,被众臣子劝谏,国不可一日无主。李昑抱拳而出愿领兵出征,先皇本不看好他,但问其左右,无人能战。遂允诺他,赐其虎符,但只给他三万余人,只许前进,不可后退。要知敌兵有八万之多,没有人看好他,甚至于有人当面讥讽他,要官不要命!
李昑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冷嘲热讽,对于一个失意闲散的王爷来说,不算什么。他只是需要一个机会去证明自己,名门之后,将帅之才,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扬名天下,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起初,李昑运气不错,一连夺回了几个城池。战报传回京中,先皇大喜,传旨封李昑为上将军。
那份沉甸甸的圣旨传到李昑手里时,他刚刚结束了一场鏖战,击退敌军百里。军帐里,他赤膊而坐,军医在旁小心翼翼地为其包扎,李昑看了一眼圣旨,随手丢到一侧。“有没有说援军什么时候到?”问这话的时候,一个带血的箭头被扔到了地上,他忍不住地倒吸了口气,这敌军所用弓箭材质特殊,每每拔之,总要付出血肉代价,可谓是伤一发而动全身。
“回将军的话,没有援军。”
听到这话,李昑猛地站了起来,一脚打翻了一旁的瓶瓶罐罐,他抓着来人,反复地确认,真的没有援军后。绝望地后退两步,一拳砸向了身边的桌子。
此时的他披头散发,面容可怖,犹如罗刹。
“没有援军,又如何?”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走进军帐,拱手一拜。
李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情绪激愤下,身上那一条条刀口如同面目狰狞的獠牙,呼啸着冲着这个不知所畏的男子扑了过去,似要杀了他泄愤。
“大胆,这是皇四子,肃亲王李瑜,还不住手!”一侍从愣是没拦住发狂的李昑,只得高声疾呼,企图唤醒他。
“皇四子?”李昑满目狐疑地望着这个锦衣男子。这事也怨不得他,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家贵胄,他甚少来往,更别说认识了。
“你说你是皇四子,冒充皇室血脉,可是杀头大罪!”李昑故意刺激对方,想要看清对方到底什么来路。
男子倒也不恼,随手丢给他一块令牌:“这里距京中千里之外,若非皇令在身,你以为本王会来这个地方。”
李昑本不以为意,但当他看清手里的令牌后,又拿起那封被自己扔到一旁的圣旨后。他才真的相信,这个柔弱书生样的人竟然真的是皇子,还是当今圣上最受宠的皇子。
他不情愿地跪拜在地,嗑头谢罪:“本将是粗俗之人,还请殿下谅解!”
李瑜看了眼这个莽撞的将军,心下不满,表面却装作一副贴心的模样:“将军快快起身,我受皇命而来,为的就是解决将军的燃眉之急。”
“请殿下赐教。”李昑故作恭敬地说道。内心暗自盘算着,一个不出宫门的皇子能有什么办法,多半是位沽名钓誉之辈。
李瑜起身,抬头看着面前的地势图,负手而立,缓缓地吐出了一个词:“求和。”
“不可,请殿下三思。”
“如今我军士气高涨,如果可以增派援手,必将可以将失去的城池夺回来,不可功亏一篑啊!殿下!”
“殿下,适才多有得罪,但胜利就在眼前,不能退缩不前!”李昑不顾伤痛,跪伏在地,不住地恳求着,哽咽着。
李瑜一声哀叹,他如何不知此时退兵太过窝囊。可他临走之时,父皇千叮咛万嘱咐:“此行就是为他增加点军中资历,至于能否收复城池都是次要的。”
“父皇老了,不愿再听到打打杀杀的事,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化干戈为玉帛,太子之位就是你的。”
求和是最省事的办法,李昑出兵大胜,威慑八方,已经让对方不敢再造次,既然目的已然达到。双方讲和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李昑百求无果,只得认命接受。
三日之后,白首山上,敌将百般刁难,条件苛刻。却都被李瑜四两拨千斤之法,一一化解。
那杯交和酒,苦涩无味,李瑜轻酌一口,眼神深邃似有深意。而李昑一碗接一碗地喝着,毫不顾忌,一腔热血,报国之志,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旁人想要提点,李瑜一摆手,示意不用理睬。
看着敌将带着大批钱财离去,李昑阴阳怪气地说着:“殿下回去便可承太子之位了吧!末将在此恭喜殿下得尝所愿。”
李瑜睥睨天下,朗声道:“今日本王所受之辱,来日必将血债血还。这个地方,将军你还会再来的!”
这是李昑第一次感受到了那股王之气势,是无可奈何的选择,是不甘,是保全,更是一种来日再战的气魄!
不日大军班师回朝,举国欢庆。李瑜顺利坐上了太子之位,而李昑骁勇善战,被封威北将军,授禁军统领之职,一时间风头无两。次年,老皇帝驾崩,李瑜继位,改国号天启,史称天启帝。
皇宫内灯火通明,灯会上还有技艺精湛的舞技表演,美轮美奂。远处戏台上,名家唱曲,唱腔悠腕,音色过人。席间众人举杯换盏,觥筹交错。
泰和殿内,天启帝亲自为李昑斟酒,李昑心惊胆战,不敢接过。
“怎么,孤的酒有毒吗?”帝瑜三分玩笑地说着。
李昑慌忙接过酒一饮而过,岂料喝得太急,呛得满脸通红,他顾不上擦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臣有事相求,恳请陛下应允。”
殿阁内,寂静无声。只有火盆噼啪的声响,火光映得满室敞亮。他慢条斯理地品着酒:“这西域上贡的玉林佳酿,味道醇厚,卿怎么看?”
李昑默默将手伸向怀着,电光火石间,一柄冰凉的短刀架到了他的脖颈处。“大胆,陛下身前胆敢带武器!”一旁的侍卫高声怒斥。
帝瑜挥了下手,毫不在意地说着,“孤与李昑多年相识,他不是这样的人。”
经历刚才的事,李昑一身冷汗。他忍住怒意将字条呈给了皇帝。只见其尚未详看,便扔向了火盆。刹时,烧成灰烬。
李昑登时面如死灰,心如刀割。这些年筹谋如此,就这样功亏一篑了!不不,女儿还等着他呢,不能就这样认输。
天启帝看到李昑趴在地上,不住地哀求,一脸不在意地把玩着手中的玉指环,“孤知道你不愿在朝为官,要不是令爱的顽疾只有宫中能医,你岂会来求孤。”
李昑不敢辩说一句,只是恳求圣人能看在他膝下只有一女的份上:“若能治得小女病症,臣愿效犬马之劳,誓死效忠陛下!”说罢,额头磕向冰冷的地面,一下又一下……
“停下吧!”天启帝面无表情地说道。李昑停了下来,额头上已然有血迹渗出,他丝毫不敢擦拭,生怕惹到这位少年天子。
“卿爱子,孤已知晓。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一次便如卿意。”天启帝起身,走到李昑跟前,一把将他扶了起来。
天启帝面色一缓,徐徐说道:“孤能得大位,多亏卿相助。”李昑慌忙摆手:“这是陛下的福泽,臣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眼下有一事,鸣沙国毁约,又一次出兵滋扰我边境,杀我百姓,毁我城池。孤的江山断不能葬送在他们手里。”天启帝言辞犀利,怒火难平。
一听到是鸣沙国,李昑猛地抬头,猩红的双眼,那日之辱,势将还之。 “臣愿为陛下分忧,扫荡余孽,还天下太平。”
天启帝望着李昑,拂袖站定:“当日孤求和,是乃无奈之举。那会国力势单,百姓日子过得并不富足。而如今十年过去了,孤的江山不同往昔,民富兵强,粮草充足,足以与之抗衡。这一次汝可一雪前耻,为国效力。”
“令爱之疾,孤会照看,你只管征战,这一次再无和字!直捣黄龙,力战力竭!”
上元节过后,天启帝亲赐降龙宝剑,李昑统率数十万大军,歃血为誓,不得胜,决不归。
号角嘹亮,整装齐发。李昑立于高台,剑出峭,万千将士跪于阵前,肃穆,萧杀。一声号令,风沙飞扬,万马奔腾。
又是那个熟悉的地方,白首山。十余年前的般屈辱就在今日做一了断吧!
一月后,大军得胜的消息传回京中,但北将军李昑重伤难愈,在回京的途中过世了。帝下令安抚其家人,赐王氏诰命,修缮祠堂。
念威北将军之功,帝娶其女秭歆,封娴妃。生养一子,名曰:李暮白……
史记:皇子瑜承帝位后,改国号天启,史称天启帝。天启十年,鸣沙国复又来犯,少年天才杀伐果断,派威北将军肃清边境。又下令开荒农田,免征赋税。短短十载,一改前朝颓势,有望复中兴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