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上帝给予每个人最公平的资源,同样的每天24小时,有人能用它做出很多事情,而有人终其一生只做围观者。
周末,老张在糊里糊涂一团麻的梦中醒来,扭身一看,妻子把被子都折好走了,仔细听了一下,家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是早上9:42分。
老张瞪着眼,看着天花板。一直以来,他的生活处处充满着不如意,按部就班的工作,青春叛逆的儿子,搞不清状况的妻子,他很落寞。
他始终搞不清为什么生活会成为这个样子,为什么在单位呆了几十年,他还是原地踏步;为什么儿子总是跟自己对着干,除了勉强矗立父亲这面旗帜,他似乎再没有其他能力掌控儿子;妻子倏忽的语言,时不时隐喻着对他的轻视,让他无所适从。
这一切,都怎么了。
老张年轻的时候,虽说出身农家,却在当年的体制下有幸进入一家国企上班。每天按部就班,完成领导下达的工作任务,并不想产生什么新奇的想法。
虽说工资100来块钱,老张还是精打细算能存下来个整数,一个月生活近乎苛刻自己,抽着自卷的烟卷,并自得其乐。
到了婚嫁年龄,找了同单位一名女职工结婚,结婚后老婆曾劝他,要么努力钻研业务,成为单位的顶梁柱,要么重新找个工作,换一种活法,别人有技术的现在都奔自己的事业了。
老张摇了摇头,天底下能人毕竟少,我等着看他们能干多大的事。
后来,儿子出生了,妻子想着给孩子报早教班,老张大吵到,这么小的孩子,能听懂个啥,白花钱;给孩子报个兴趣班,老张说道,我家祖上就没人有过这个基因,全是糟蹋钱;孩子要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妻子在犹犹豫豫中,试了几次,结果由于态度不坚定,儿子最终并没有学有所成。不料,这却成了老张以后唠叨的本钱,“我说吧,学个啥,都学不成,白浪费钱。世上成功的人就那几个,能轮到我们,看看就行了。”
老张的日子就这样如流水般波澜不惊走过。一转眼,高中同学毕业二十年聚会。
刚开始,大家还互相唤着同窗时期的外号,亲切有加,不到一个小时,格局显现出来了,傻子也能看出来,谁强,谁弱。
饭毕,打麻将的一桌,聊生意谈合作的一隅,匆匆进出忙着接打电话频进频出,女同学围凑一起,说着孩子、包包、衣服款式。
唯有老张无所适从,麻将他不会,也无生意可谈,更没有电话来往,亦不能钻女同学圈子,于是老张蹲在路边看街边的人来人往,“好家伙,这肯定是一好车,看着速度都美。”
好家伙,是老张的口头禅。
再有同学聚会,老张非得同学三叫五请才出席,他说,我才不稀罕跟他们聚会呢,不是硬叫,我根本不想去。
后来,同学聚会,老张再也没有出现过。
老张在家管教儿子,总是略显底气不足的咆哮,“你这个不争气的货,你看看别人都怎么学的。”
刚开始,儿子也只能默不作声,时间一长,儿子也气鼓鼓的还嘴,“你自己呢,你有什么本事,我的学习你管过么,一天就知道蹲马路边看热闹。”
一听儿子竟敢顶嘴,老张的火气瞬间被点燃,抽出皮带就抽,开始还躲的儿子,现在不躲了,老张颓然坐了下来,他打不动了,干脆由他去吧。
自此,见了儿子,跟陌生人一样,从不同桌吃饭,偶而鼻孔哼一声,表示蔑视。
妻子眼看着别人家的日子越来越红火,主动报名参加了家政服务培训,随着辛苦的劳作,收入渐渐地好起来,但人更忙了。
尤其到周末,早出晚归,老张也只是爱理不理,“我看你一天能胡折腾个啥,能挣个百万富翁咋地?”妻子偶尔晚归,面对家里的冰锅冷灶,会对老张发火,老张说,“你想吃,自己做,我坚决不吃总该行了吧。”
在单位里,老张从不主动挑担子,遇到难缠活,老张也是能躲就躲,老张的哲学是“干的多,挨骂的多。”
遇到能说会道的,老张说,“那是个山炮,卖嘴的;”遇到职务一路升迁的,老张会说,“人家是有门路的;”
老张总想找着一些跟他一样,没有门路,不多干活,凑在墙角能闲聊会的人,但这样的人,终究是越来越少了,老张渐渐形单影只了。
说起退休后的生活,老张还是有些憧憬的,我要回到农村去住,这城里的人都太精了,我有退休工资,吃饭应该不愁。
说到终老的那天,老张说,不用给我念悼词,墓碑上也不要刻什么字,没什么好刻的。
的确,没什么好刻的。
老张的围观人生至此圆满结束了。对老张来说,围观别人的生活是他的生活。
所幸的是,老张的儿子没有象父亲一样,儿子在读大学期间,除努力完成学习任务外,还参加各种语言培训班,自身的素质与这个时代越来越并轨,随着知识眼界的不断开阔,理想一直不停的在改变,却是痛并快乐着。
老张的妻子,带领一帮姐妹开起了自己的家政公司,参加了老年大学,义务承担着附近小学的课外辅导老师,精神饱满,生活充实。
他们都过了老张不能想象、不敢想象、不愿想象的生活,他们说,想过这样的生活,其实并不难。
人啊,总得眼朝下看自己脚下路,总是围观别人,别人的生活真得跟你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