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了小妹后,身体极度虚弱,月子里也没调养好。她怎么能调养好呢?
母亲生养了六个孩子,五女一儿。生小妹这年,大姐15岁,大姐从13岁起就作为主要劳动力在生产队里挣工分了。母亲怀抱着襁褓中的小妹,看着围坐在她身边的五个年幼的孩子,不忍心多吃一个鸡蛋,也不忍心往自己碗里多滴一滴油,更甭说半时不晌为自己加餐了。出了月子,姥爷看母亲太虚弱,就把母亲、已满月的小妹、刚两周的大妹接到娘家去调养。父亲白天按队长的分工去地里干活,一日三餐,洗洗涮涮都是15岁的大姐和10岁的二姐来做,我就负责照看4岁的弟弟。当时吃啥喝啥全不记得,只记得弟弟几次委屈的哭闹让我被父亲训斥几次。我那时确实不知弟弟为啥哭,也不知父亲为啥生气,反正我吃了饭就是带弟弟玩,为了带弟弟,我比同龄的其他人多上了一年育红班,因为正式上学是不让带弟弟妹妹的,我当时哪知那么多,让我玩就好!
母亲在姥姥姥爷家住了十来天,心里着实放不下家里的大大小小,也不忍心再麻烦姥姥姥爷,就不顾姥爷的劝阻,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了。母亲一回到家就里里外外忙活着,父亲心疼母亲,把所有的力气活都扛下了。大姐在劳动之余,帮母亲做针线活,纳鞋底,缝补衣服,纺棉花;二姐放学后主要帮厨,洗菜,抱柴,刷洗锅碗。我什么也不会做,就一手拉着弟弟,一首拽着大妹在院子里,胡同里,街里蹦啊,跳啊,唱啊,不留神摔倒一个,呜呜两声就没事了。开心快乐是属于我们的。他俩乖的时候,我就让他俩坐到小板凳上,两只手背到身后,听我给他们讲课:背儿歌,唱小曲,学数数,他俩有一声没一声地呼应着我,我开心极了。
育红班的方亚军老师是个知青,他长得好高好高,那时还不知道用“帅”字来形容一个男性。他的声音也极好听。育红班里学的简单的文化知识我早已倒背如流,方老师也任由我带着弟弟上学,领着同学玩耍,教同学们写字,算数,背儿歌......我成了方老师的小助理,名副其实的小老师!
小妹半岁时,我有了一次远行的机会,母亲要带着我和小妹坐火车去井陉矿区走亲戚!我把这个喜讯告诉了方老师,向他请了假,沉浸在出行的喜悦里。
那天早上,是姥爷到我家接我们的,姥爷骑了一辆二八带大梁的自行车,我扶着车把坐在前梁上,瘦弱的母亲抱着小妹,背着一个包裹,坐在后面。我们从家出来时,父亲拉着弟弟和大妹,两个姐姐站在旁边目送我们,我当时只觉得父亲的眼神异样,但我只顾炫耀母亲带我去,不带他们去的喜悦与荣耀,根本就不知道此次远行的目的!
姥爷骑车带着我们在满是车辙的土路向窦妪火车站驶去。姥爷骑得并不快,但那根硬硬的大梁硌得我屁股生疼,大腿发麻,可我不敢出声,变换着姿势忍者。一路上只顾左侧右歪地动着,就没用心听姥爷和母亲的谈话。隐隐约约地听到老爷在劝说母亲:把孩子送过去不是坏事,孩子有个好着落,你也减轻一些负担,回来时这个大点的作伴,你也不会孤单......这些我听起来似懂非懂的话没容我过脑子,就被坑坑洼洼的路颠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