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就这样如期而至,昏暗的房间里没有一丝生气。“啪”的一声轻响,书桌上的台灯被打开了,隐约的映出了书桌后那个男人的脸,沧桑、颓废、毫无生气。桌上的烟缸里布满了烟灰和烟蒂,报纸随着男人的手在颤抖着。今天的报纸,头版头条一张硕大的照片在灯光的映衬下与书桌后的男人一模一样,黑色的大字体写着《盛辉实业今日宣布破产,曾是全国最大的实业公司》,男人重重的叹了口气。卧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随后传来的是沉重的皮箱在木地板上划过的声音,高跟鞋叩打着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在书桌前停了下来。
一个美丽妖艳的女人进入了男人的视野,女人看着男人然后不冷不热的吐出了一句话,“我们离婚吧!“随后手一扬,一份很厚的文件甩在了男人的面前。男人的神色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更加的痛苦,他放下手中的报纸,颤抖着拉住女人的手说,”请留下来,我需要你,请不要离开我。“女人狠狠的甩开了男人的手,蔑视的说,”你还剩下什么?这座别墅里的所有东西,包括这座别墅现在都已经不是你的了,你还剩下什么?你拿什么给我幸福。我现在和你离婚,一分钱都不要,这已经是我对你最好的宽容了。“说完,女人狠心的转身走出了别墅。
男人听完女人的话呆住了,是的,我还剩下什么?这里的一切都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从明天起我将一无所有,曾经不可一世的人物,现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男人想着想着哈哈大笑了起来,眼睛里却流着泪水。
窗外,阳光渐渐的都过百叶窗的缝隙透了进来,烟雾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的升起,变色,消失。屋子里充满了尼古丁和酒精的味道,男人站起身来,打开窗户,一道阳光刺进他的眼睛,男人忍着早上的阳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干净的空气让他的肺叶有些承受不了,男人低头猛烈的咳嗽起来。
市中心CBD的一座写字楼,整整的两层楼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只留下了几个人,在那里做着善后的工作,男人缓步走进,那几个人看到他都放下手中的活,叫了一声:“老大。”男人点了点头慢吞吞的说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做好手里的活大家就散了,你们跟着我的时间最长,我却没能给你们什么东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接着说:“这些钱,大家拿去分一些,没有多少。下班后去聚一聚,就当散伙饭吧。”那几个人看着这个男人,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男人缓慢的走到楼顶的平台,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和人群,如今自己一无所有,还不如从这里轻轻一跃,从此没有任何的烦恼。男人闭着眼睛,已经做好了那一跃的准备,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传来:“你站在这里是看风景的么?”男人睁开眼睛看到穿着黑色大衣的人站在自己的身后,他的手里拿着两个高脚杯和一瓶红酒。男人看了一眼之后便再也没有理睬那个黑色大衣,他转过脸去,却又听到那个黑色大衣的声音:“你这个人真的很没有礼貌,我是在和你说话哦。”男人再次扭头看着这个黑色大衣,然后发出沙哑的声音:“不是,难道你是来看风景的么?”黑色大衣笑着走到男人身边,“当然,不然你以为我是来干嘛的么?自杀么?”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接着就听那黑色大衣说:“我可以坐下来么?”男人做出请的手势。慢慢的和那个黑色大衣一同坐在大楼的边缘,脚伸在大楼的外面。
“你不像是一个谈判专家。”男人的声音依旧那么沙哑。
黑色大衣低头看着楼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笛声也越来越近,笑着说:“当然,我只是上来这里看看风景,你听警察现在才赶到。”说着他将一杯装了葡萄酒的高脚杯递给了男人。
男人伸手接过酒杯,然后遥敬了一下黑色大衣,将杯中的就一饮而尽,说:“你来看风景?这里的钢筋水泥早将风景都挡住了,有什么好看的呢?”
黑色大衣慢慢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红色的葡萄酒在杯中打着转儿,笑着说:“这里所能看到的风景可不是这些所谓的水泥丛林可以遮挡的住的。”
警铃的声音停止了,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在楼下用着扩音喇叭高声的大喊着:“先生,请冷静……”
男人听着黑色大衣的话呆呆地望着一街之隔的高楼,对于警察在楼下喊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在他们的身后,脚步声越来越急,一个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了起来:“先生们,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商量解决,请先从楼边过来吧!“
黑色大衣转过脸去,向着那个说话的男人以及身后的警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暂时不要过来。
这时,男人似乎缓过神来,望着黑色大衣慢慢的说道:“那在这里你看到了什么?“
警察们听到男人的对话,决定停下来看看,毕竟现在男人的状态还是相当稳定的。
黑色大衣往男人的高脚杯里加了一些红酒后说:“我在这里看到了很多的风景,你看,远处的太阳刚刚升起,一对小青年因为早点要吃什么发生了争执;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学生却因为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在四处奔波着寻找可以糊口的工作;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孩因为母亲没有给他今天的零用钱而大声的哭泣。“黑色大衣顿了顿,然后将酒杯里的红酒喝掉,然后接着说”最好的风景却是,一个年轻的母亲在为自己刚刚一岁的孩子热着牛奶,做好的早晨摆在桌上,丈夫已经洗漱完毕却在抱怨妻子的早点做的很难吃,孩子因为没有吃到东西而大声的哭泣着,妻子似乎有些生气,扭头对自己的丈夫狠狠的说,你有本事自己做一顿早餐给我们娘俩啊……”
男人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打断了黑色大衣的话:“你看到的这些似乎不是什么很好的风景哦,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埋怨,在抱怨。“
黑色大衣笑了笑,说:“不,这一切都是最好的风景,因为这就是生活,最真实的生活,生活就是这样,总有这样那样的不断的麻烦、烦恼、挫折。但是人们总是要面对这样那样的事情,不断打磨自己的生活,因为人们总是需要活着。“
男人听了这些话,不知道该怎么去和眼前的这个对话,黑色大衣似乎也没有等着男人答话,他接着说:“我当初和你一样,一夜之间,所有的东西都化为乌有,自己穷的什么都没有了,当时我总是想,我是不是应该从楼上跳下去,但是后来当我站在楼顶的时候,我忽然间又释怀了,我为什么总是要在乎或者说是纠结自己的过去有多么的成功呢,当初的自己不也是从一穷二白开始的么,所以我选择活下来,然后继续努力让失去的一切再一次回到我的身边,再后来,我就习惯经常去楼顶看看风景,就像今天一样。“
男人有些吃惊的望着眼前的这个黑色大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来许久,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他向着黑色大衣举起了酒杯,然后一饮而尽,说:“你说的对,人总是需要活着,我又何必去纠结过去呢。“黑色大衣听了男人的话之后与他一同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个人一同从楼边站了起来,这个举动顿时吓坏了身后的警察和谈判专家,然后他们却看到两个人从楼边走了过来。这时的他们才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黑色大衣向着警察说:“我们只是上来看看风景,没有别的意思,可能是有人以为我们要自杀,才报的警,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警察看到二人没事便口头教育了二人几句便收队撤走了。
男人看警察都撤走之后向着黑色大衣伸出手说:“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今天估计已经跳下去了。”
黑色大衣伸出手与男人的手握在一起,笑着说:“客气了,其实我今天来是希望你可以加入我们的项目,然后一起做下去。”
男人有些诧异,向着黑色大衣问道:“我们?你的项目还有其他的合伙人么?”
黑色大衣摇了摇头,说:“不,我们其实就是你和我。”
“可是我现在一无所有。“男人摇了摇头说
黑色大衣紧紧地握着男人的手说:“无所谓,我相信你,你也相信你这就足够了。“
男人看着黑色大衣,用力地说:“是的,这就足够了。“说完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的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天上,男人转过头去望着远处的钢筋丛林。悠悠地说:“是啊,这就是生活,看来我们都是要从头开始新的生活。“然后同黑色大衣一同向着楼梯口走去,这一次他的脚步异常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