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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1967年5月8日下午,云知意到上海送别萧子矜,这位与他情同手足的姐姐即将登上去往美国的邮轮,移民纽约。
在码头上,萧子矜将手上提着的不透明袋子递给他,笑了笑说:“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你留件东西,免得你太想我。”
云知意闻言,心中难免涌起一阵酸涩,虽然萧子矜是云家收养的孩子,但在她多年的陪伴之下两人情谊早如亲生手足般。
“到了我会给你报平安,勿需挂念。”萧子矜拍了拍他的肩头,抚慰他,“以后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
云知意掩住心中的失落,语重心长地叮嘱她:“路上小心。”
“嗯。”
萧子矜点了点头,提着行李上船,随风涌动的船帆下,她回过头,朝他挥了挥手,进了船舱。
邮轮汽笛声拉响,云知意目送着它在碧涛滚滚的海平面上渐行渐远,直到成为日光下一个若隐若现的小圆点。
回家后,他拿出袋子里的东西,是一沓照片,大多是黑白影像。
是儿时他与萧子矜玩乐时父亲给他们拍的留影相片,在一张张稚嫩笑脸中,有一张合照引起他的注意。
照片上是两对夫妻,一对是他的父母,另一对是萧子矜的双亲。
男人眉眼间的冷肃,女人笑靥如花,超凡的气质与萧子矜太过神似。他从未见过这两位本人,只从父母亲的嘴里听到过他们的故事。
近期报社针对民国军阀特意做了一个专题,收集资料撰写出当年乱世中军阀割据领地、行动指令及风流韵事等。据他了解,皖城萧氏与晋城胡氏一派最让世人嗤之以鼻,被称为政府走狗,唾骂至今。
而皖城萧氏,正是萧子矜的生身之家。
云知意静坐冥思了很久,反复纠结下最后决定提笔,写一个故事。
正文:
1
民国十三年春。
远在英国留学的孟婉言收到父亲的来信,信上的内容让她目瞪口呆,看到一半便没心思再看下去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将她视为掌上明珠的父母竟会轻易将她许配给一个从未谋面的男子!
婚事如此草率,她不敢相信这是父亲的作风,可偏偏信纸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此刻她真想冲到父亲面前问他是不是被人抓了什么把柄?
现实是,她所处之地与家相隔千万里,所有的疑惑都只能寄托在纸上。
她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翻找着纸笔,陈词遣句,写了满满几页才罢休。
她有着新时代女性的思想,不愿做只围着丈夫孩子灶房转的传统女性,她觉得,那样没有灵魂的自我,活着太过可悲。
她将信折好,装进信封,填好邮编及地址,放到一旁打算明天寄出。
她余光瞥见父亲的信上提及了对方的家世,是皖城萧氏的长子,家世不俗,与孟家谈得上门当户对。
父亲还向她透露了一些政治上的事,可惜她对国内如今的情形并不了解,依父亲的眼光看,与萧氏的这门婚事是为她考虑,可她自己只觉得荒唐。
夜里,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最终从床上爬起来就着油灯的微弱灯光写下一封悔婚信。
半月之后,皖城萧家。
副官邱仁敲门进来,将一封信放到书桌上,并出声提醒桌旁的男人:“少将,有您的信。”
男人闻声从一本杂集中抬起眼来,瞥了一眼信封面上的娟秀字体,合起手中的书,转而拆开信看了起来。
他微眯起眼,想不到这位神秘的未婚妻竟有勇气与传统旧式婚姻做抗争,倒有几分脾气。但他可不在乎妻子是何许人士,只要父母能瞧上,是谁并不重要。
“邱仁,”他朝门外唤了一声,将信纸重新装进信封,交代道:“把信送到沪上孟府。”
“是与萧家结亲的孟家?”邱副官挑眉问。
萧锦琛点了点头。
再次收到孟父的来信,孟婉言没想到孟父的字里行间都透着斥责,原因是她不知好歹地给萧家写了悔婚信,那封信又转到了孟家。
孟父自觉打了自己脸,才会在信中恼羞成怒。
这下孟婉言对那个姻亲对象更加没有好感了,这样的行事作风,不等于背后使刀子么?
孟父让她在英国好好学习,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听她想法的,她写再多信也无意义了,只能祈祷明年快点完成学业早点回国好处理这件事。
2
民国十四年夏,上海码头。
孟婉言穿着一身西式洋装,头发低绾,戴着一顶杏黄色纱帽,拎着小皮箱随人流下了船。抬头往远看,孟家的车早早地等在那儿,母亲穿着墨绿色旗袍朝她挥手。
司机接过她的行李,她走过去与孟母相拥。
母亲心疼地打量着她,抚着她的脸皱起了眉,“瞧瞧,这可比以前瘦多了,在那边肯定是没吃好……”
孟婉言笑了笑,打趣道:“母亲,我现在长开了,可不比以前的孩儿脸那么圆润了。”
孟母抿着唇,弯着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尖,一副无奈的神情叹道:“你呀!”
孟婉言挽着她上了车,一路上开始说起在英国时的趣事,“我在那儿交了个朋友,也是个中国人,为人挺幽默的,他修的是外科,在课业上可没少帮我忙。”
“那得好好感谢人家,不过……”孟母转眸看着她,语重心长地告诫:“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要自觉与男性友人之间保持些距离为妙。”
孟婉言哭笑不得,看来父母还是很看重与萧家的婚事。
她解释:“母亲,人家有主儿了,哪会看得上我?”
孟母抿嘴笑笑,也不知信了没有。
到家后,孟婉言才得知父亲近日去了皖城办事,她想迫切和谈的心情一瞬间跌落进了谷底。
等待父亲归来期间,她在红十字总会医院应聘了妇产科医生一职。这是她的专项,在英国时,她常跟着老师去村子里接生婴孩及产后护理,实战经验不算少。
父亲回来已是大半个月后了,那日她接生了任职以来第一个孩子,心情自然是欣喜的,可当看到父亲带回来的陌生男人,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萧大少爷萧锦琛,也就是我与你提过的姻亲对象。”孟父坐在沙发上抿了口茶介绍道。
孟婉言刚从医院回来,披着头发,身上也捎着些许风尘,还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她就这样坐在沙发上,并不打算上楼换衣服。
她抬眼打量了一眼男人,他穿着硬板的军装,军队统一不过一指节的寸头,五官硬朗,薄唇微抿,眉如剑刃般锋利,黝黑的双眼也在打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