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一把剑，一把旷世奇剑。而我最终明白，纵使再如何珍奇，在他人眼里，也不过是一把杀人的利器。要杀谁，怎么杀，何时杀，从来都由不得我。

而项将军你，也和我一样。——题记

剑出 问世篇

历经八十一日烈火焚身的痛苦后，我终于来到了人间。皓月当空，群星璀璨，我静静的凝望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心里是止不住的喜悦与感激，微风拂过，树影婆娑，世界是如此详和而静谧，只消一眼，我便知道，我喜欢这里，喜欢这个美妙的人间。

铸剑师凝望着我，眉头紧锁，目光里有惊奇也有叹息。

长剑呀长剑，你可知来这世间是为了什么呢？耳边传来他的呢喃，一字一顿，低沉有力：

“君有道，宝剑伏，君无道，宝剑出！你一定要记住，你的出现，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面对敌人，切不可有半点心软！”

说完，他忽地拿起我，向项上一横，倒地，身亡，不过片刻之间。

随着他鲜血的渐渐凝固，我的心，也一点点冰封如铁。

后来我才知道，这叫做殉道。

人类有些理由，可以让他们为此献出生命，如果是为情，这种行为就叫做殉情，如果是为国家，便叫做殉国，如果是为了毕生的信仰，便叫做殉道。我的铸剑师，将我造成气势磅礴，平定天下的宝剑，便是他一生的信仰。

是他亲手锻造了我，也是他用血祭来亲手毁掉我的心，把我对人间的第一丝温情斩断，让我的生命，从一开始就背负了洗不去的血腥与罪恶，从今后，我将成为一把真正的冰冷的利器，无论面对谁，都将没有不忍，没有牵挂。

他成就了他的信仰，却将我推入一个无法醒来的红色梦魇。那天晚上起，我开始了我在尘世的漂泊。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是个昏暗的时代，昏暗的国君，昏暗的臣子，对荣华富贵权利的争夺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受难的永远是百姓，他们善良，所以被人欺负，前面送走索要赋税的官吏，后面又迎来土豪恶霸的强行占有，直到家徒四壁，直到家破人亡。

在这一场场争夺里，我成了人们趋之若鹜的目标，人人都想得到我，我在谁手里，谁就是万夫莫开的英雄，人人又不敢靠近我，谁靠近我，我就是终止他们生命的勾魂使者，但他们虽然怕我，却不肯放弃我，一个人死在我身下，更多的人向我扑来。

好一个乱世呵，人的性命，抵不过一把宝剑。

我在不同人的手中辗转，他们面孔不同，却有一样丑陋的欲望：借着我，向高处爬，向更高处爬！

昏暗的时代里，百姓在隐忍，他们将善良转化为力量，积蓄着，等待爆发那一刻的到来。

我也在等待着，期盼着我真正的主人。他将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可以让我追随一生，死而无憾的人。

就这样，将军，我等到了你。

剑鸣 相见篇

陈涉大泽乡起义，揭开反秦的序幕。乱世里，我被人献给你。

没遇见你之前，我听说过你的故事。姓项名籍，字羽，身长八尺，力能扛鼎，才气过人。

你来自那个连传说都带着脂粉香气的江南，少年学文，半途而废，后学武，不成，叔父责备你，你年纪虽小，却语出惊人：书，足以记姓名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叔父拿出兵法，你果然兴趣大增，但略知大意后，又不肯用功了。

始皇游会稽，渡浙江，你在旁观看，面对声势浩大，威风壮观的出行队伍，你脱口而出，彼可取而代也！

……

所以，当我被放在玉匣，等着与你相见时，我感到体内气流窜动，呜咽声声，不能自已。守剑的人大感惊奇， 却没有人知道，那是一把宝剑即将遇到知音的哭泣。

生命中的许多时刻，当时以为寻常，多年后回首望去，才发现它才是一生的转折。那天是江南最普通的天气，和风，暖日。你白衣，轻裘，从郊外阅马而归。我听到你坚定的脚步声停在匣前，天空豁然大亮，我看到了你，是预料中的星目剑眉，英气逼人，顾盼间神采飞扬，你不发一语，将我拔出，青芒流泻，我与你坦然相视，不知过了多久，我看到你眼底深处的欣赏。

果然好剑！你叹到。心里便忽然一动，某些沉睡的东西开始苏醒，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如此纯粹的赞叹我，没有算计，没有觊觎，只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士为知己者死，将军，从今后，上天入地，我跟定你了。

剑忆 追随篇

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是斩杀会稽太守，需在他众多门人前一击毙命。定下计谋，你同叔父前往，收到行动的暗示，你没有半点迟疑，身形一动，清光一闪，太守已身首分离，这样的速度和果敢，震惊众人，他们终于回过神，一哄而上，想要捉拿你，此刻，我被你紧握在手中，清晰的感觉到你身上血液的沸腾，铿锵的战鼓已在你胸膛敲响，一声声，坚定有力，传来必胜的力量和信念，我和你一同杀向众人。没有花哨的剑招，没有丝毫的犹豫，你用最简单也最致命的方式了结敌人的性命。只是一通战鼓的时间，已没有人再上前挑战，满室的静默，满室惊恐的目光，你持剑而立，半边脸庞隐在阴影中，如同远古的神祗，有不可战胜的气魄，和让人不由自主膜拜的威仪。

留下一地淋漓的鲜血，你绝尘而去。

因为这次刺杀，吴中为之震动，你得到鲁公的称号。

这晚，明月格外皎洁，几颗疏落的星，衬得夜空更加坦荡，你一时兴起，换上便服，佩着我，走出庭院，在寂寂的石板路上信步而走，许是命运的安排，指引你来到一座小亭前。亭内坐着一位中年人，神色寂寥，独自酌酒。

“朋友，月下独酌，固然意境无穷，但未免多了几分女儿之态。”

你坦然坐在对面，径直拿起对方的酒坛，一番痛饮。

对面的人也不恼，始终微笑着注视对面的少年。

““果然英雄出少年，小友好酒量！”

英雄惜英雄。

接下来，就像所有传奇里写的那样，你们一见如故，谈人生，谈社会，谈当今天下的局势，谈各自的理想……最后，在这月明星稀，清风朗朗的夜晚，二十四岁的你和四十七岁的他结为兄弟。

我刘邦，我项羽，今日结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有违此誓，不得善终。

你们的声音响彻云霄，惊醒了沉睡的夜色，也震动了千年的历史。

天地为证。

安阳。

已经第四十六天了，宋义丝毫没有动兵的迹象，每日美酒歌舞，一任众将士饥寒交迫，将军你是何等以忠义为先的人，怎能容得这样的庸才领导全兵，当机立断，杀掉宋义，取而代之，楚王顺水推舟，将兵权交付与你。

你站在船头，迎着凛凛的江风，玄色的披风舞得张狂，你看着浩浩荡荡的江水，眼中风云变幻。

他们都说，这是场注定失败的战役，敌军有着大于我方几倍的兵力，而且以逸待劳，一场所有人都认为没有胜算的战役，你还要继续吗？将军?

江水浩浩荡荡，战船平稳前进，你在思考着，我们看到的永远只是看似平静的表象，河水若不开心，掀起巨浪，这船上的将士便只有听天由命了。

与强大的自然相比，人的生命似乎是那么微不足道；而人类所处的世间，又充满了不公与苦难，人类自己，有常常被自己的欲望来折磨……人的一生有那么多的苦难，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宁愿受辱，宁愿妥协，也不愿轻易放弃生命，也要求生，为什么呢？原因其实很简单，人类尽管渺小，尽管内心会有邪恶的欲望，但是他们可以团结互助，他们有智慧和思想，有善良的品质，让他们在是非面前克服心魔，选择正确的道路，这才是人类作为万物之灵最宝贵的财富，这种心灵的财富，甚至可以让他们放弃生命！

你抬头望向苍穹，在心中默默宣战，老天，这场战争真的没有胜算吗？我项羽要和你斗上一斗，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主宰我！

到达对岸后，你集结军队，接着在全军的注视下，拔剑出鞘，劈向渡河所用的船只，做饭要用的釜，将军果然英勇无敌，只是一击，船身破裂，片刻间被江水吞没，釜也再不能使用了。

带足三日的粮食，与秦军一绝胜负！你厉声命令道。

八千战士霎时间愣在江边，一片静默，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愿与将军共进退！所有的人才回过神来，誓与将军共存亡！他们一起呐喊。每一位战士都对将军表现出绝对的信任与拥戴，他们立刻凿沉船只，砸碎饭锅，不成功，便成仁！在异乡的烈日下，热血沸腾的八千男儿，一起断绝后路！何等恢宏，又是何等壮烈！

是了，人的一生，一定要不顾一切的干一回，没有任何负担，没有任何忧愁，就像这样无所畏惧，一往无前，哪怕就此死去，也死的轰轰烈烈，再无遗憾，也算来过世间走上一遭！如果一生都畏首畏尾，不敢放手一搏，那么就算长命百岁，又有什么意义！

还有什么事情，能难住这样的军队，还有什么困境，能阻挡这样的军队呢？

你用过人的才能和必胜的斗志，领导全军创下彪炳千古的战绩，楚军大胜，秦军溃逃，而将军你也是从这一场战争，一步步奠定霸王的基业！

这一场战役，叫做巨鹿之战。

剑悲 兄弟义

“我下不了手”，营帐昏暗的烛光下，你用白绢细细擦拭着我，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眼底竟是从未有过的脆弱，第二次了，我在心里默默叹息。将军，我知道，你不会杀掉刘邦的父亲，即便今日战场上刘邦亲口说出那般无情挑衅的话，即便他一次次与你为敌，一次次背信弃义只为满足他雄霸天下的野心，你都没有真正记恨过他，你何刘邦不一样，不会为所谓的宏图大业随随便便杀害无辜的人，你才是真正有大气魄的人。

多年前，鸿门宴上，所有人都让你杀掉他，切莫放虎归山，遗成后患，项庄舞剑，亚父范增三次暗示，，你都装作不知道，依旧与刘邦谈笑，看到率真勇敢的樊哙，你更是欣然赏赐。将军，你可是杀宋义，破釜沉舟，彭城得胜的将军呀，没有大智慧，没有大胸怀，仅凭匹夫之勇你又怎能一再获胜，众将士又岂会对你心悦诚服？你何尝不知刘邦身前身后有这么多的勇士谋士为他卖命，他岂会长期屈居人下，又岂会没有料到现在两虎相争的局面，只是将军你太重情义，你想起的，始终是两人共同度过的那段岁月。你们一起为怀王效力，驰骋沙场。你们亭中偶遇，月下结拜。

你们意气相投，互托家小。

大丈夫重情重诺，如果连兄弟都可以出卖，那在世间还有什么不能出卖，如果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不能相信，那人活下去，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将军，你迷茫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世间标榜甚高的道德和处世的标准，建功立业，名垂千古，衣锦还乡，一统天下，听起来是多么诱人的词语，是世俗人眼中的王者胜者优者，可这些看似无害，看似亮丽的词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旦被卷入，便只有坚持到底，不能回头，否则便会沦入万劫不复的道路，这漩涡里什么都不能依靠，只能靠你自己，必要时甚至可以踩在别人头上爬上去，古往今来，多少人走上这条不归路，才华不得展，壮志不得酬，含恨九泉之下。

你与刘邦曾是同僚，是战友，是兄弟，但现在，除了你死我活的敌人，什么都不是。

剑悲 儿女情

垓下

已是兵尽粮绝的地步，汉军将我们重重包围，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今晚的月周依旧皎洁，四周分布着一层层七彩的光晕，明天，要起大风了。四面忽然传来楚地的歌谣，一声声，催人老，你大惊失色，汉军已经得到楚军了吗？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么？回不到过去的情谊，也回不成故乡了。心中一阵酸楚，你看向身边陪了你七年的女子，看着她依旧清丽但略显憔悴的面容，再也抑制不住，哭了。

你唱“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这声音如洞箫一般，慷慨中有呜咽，道尽英雄末路的无奈与悲伤。

将军，当你在她面前唱响这首歌时，我心里头是怨你的，你给她指明了一条死路吗？好狠的心，好自私的情，你明知道，在这动荡的世间，你若肯放手，像虞姬这样才色双绝的女子，虽会被凌辱，却绝对不会丢了性命，你宁愿她这么死去，也不愿她受人欺侮，七年的朝夕相处呀，从二十六岁到三十三岁，你如何不知虞姬是何等聪明刚烈的女子，她怎会听不出你歌曲里的意思！我不知道，你，不肯杀刘邦，不肯杀刘邦之父的你，为何忍心让虞姬死去，你是爱她的吗，爱到骨头里，所以才让她死的吗？

你没有看到虞姬猛然变白的脸，当她再抬起头时，已是笑容满面，面若桃花，连我都为之怦然心动的笑容。

大王不要哀伤，让贱妾为您献上剑舞，解忧助兴。

我看到将军握着酒杯的手颤抖了一下，但最后，你还是解下壁上的我，递给虞姬。

可怕的你，可恨的占有欲！将军，你不懂爱情，我虽是一把剑，却也知道，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莫过于生命，如果真正爱一个人，莫过于希望她好好的活下去，就算今生不能在一起，也会默默祝福对方。

这是第一次，你让我失望。

虞姬已经站在大帐中央，开始了剑舞。

我从不知道，虞姬那看似柔弱的身体里，也藏着这么气吞山河的力量！她旋转，跳跃，一气呵成，由慢到快，越来越快！月光透过窗外，照下一地凌乱的碎影，看不到她的面容，只看到衣带翻飞，红裙飘逸，我随她一同起舞，横劈，斜削，直刺，剑光点点，光华夺目。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将军痴痴地看着虞姬的舞姿，不期然对上虞姬的回眸一笑，还是那样清冽如水的目光，还是那样干净透澈的笑容，你心里一动，狼狈地躲了开来。

就在这时，虞姬哀婉的唱了起来，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然后，便将我割向她的喉咙，猩红的血喷薄而出，迅速染透了她的红裙。

你飞奔上前，将她拥进怀中，她努力地伸出带血的双手，想抚平你眉间的哀戚，但最后，没能等触到，

她的手便颓然落下。

你仰天长啸，泪流满面。

虞姬忆 江南情

大王，请容妾身献上剑舞，聊以解忧。我轻轻拭去你眼角的泪水，柔声道。你对我笑了一下，将贴身宝剑递给了我。

你的宝剑依旧青锋闪闪，明亮如昔，你用它冲锋陷阵，所向无敌，今日能死在这把剑下，也算值得了。

大王请看，虞姬献丑了。我舞动起来，笑得灿烂。

醉笑陪君三千场，不诉离伤。

大王，可还记得江南，你我的故乡？

每当我倚窗眺望时，便会感到淡定温暖的气息，那里，到处都会看到水，灵秀清澈，化作静默而坚忍的河流，穿过烟火人间，流向未知的世界。

也许在曙光中，会看到温婉清丽的背影，三三两两，划着乌篷船，在莲叶间穿行，笑语阵阵，惹得空气中都弥漫着芳香清甜的气息。

也许在暮色里，看到岸边渔船上斜倚的老船夫，一方矮凳，一张木几，一壶浊酒，自斟自饮，夕阳映出他的轮廓，凝固成一幅遗世独立的神秘画卷。

也许是青衣长衫的儒士，也许是行色匆匆的侠客……

大王，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的世界便是这样，在窗前遥望着祥和温暖的江南，怀着女儿家缠绵婉转的情思，勾画些浪漫绮丽的未来，可当我遇到你的那一刻，我便明白，所有的幻想都比不得我初见你时的震撼，就那一瞬间，我便彻底沦陷，我知道，我的未来，我的生死，都将交付与你。

未见君面，已闻君名。彼时你已是声名在外的少年英雄，单手举铜鼎，杀会稽太守，助叔父起义，已经成为吴中子弟争相效仿的传奇。

那个阳光和煦，微风醉人的黄昏，哥哥载誉归来，我随父母一同出门欢迎，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遇见了你。你骑着乌骓马，腰间挎着宝剑，威风凛凛，目不斜视，宛如天神，夕阳的余晖将你的侧面烘托得神秘而蛊惑，威严中又带着些许落寞，也许感受道我长时间凝望的目光，你忽地向我看来，带着佯装的愠怒，眉头微皱，眼神犀利而张扬，我看穿了你的佯装，我不怕你，可是你眉间的寂寞，却刺痛了我的双眼，被人敬畏赞叹的你，也会寂寞吗？

若是不开心，让我陪你吧，我走到你跟前，伸出手指，轻轻抚上你的眉心，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为我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语和举动，周围一片寂静，大王，只有你，只有你懂得我，也只有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你扬起嘴角，露出笑容，忽然拉起我的手，抱我上马，绝尘而去，留下呆若木鸡的众人。

大王，你知道吗？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你拥着我，驾着乌骓，在夕阳下肆意飞驰，迎面的是呼啸而过的风，两旁是迅速倒退的树木，你在我耳边说，不后悔吗？

绝不后悔。我迎着狂风大声喊道。

那一晚，我成了你的侍妾。没有红烛，没有鼓乐，但是，有你。

我远离了江南，开始了与你征战南北，颠沛流离的生活。在众将士面前，你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主帅，可在我面前，你只是我的大王，我的夫君。

我鲁莽率真的夫君，我刚愎自用的夫君，我疲惫仁慈的夫君，我千军万马独身而闯的夫君。

我爱你的所有，缺点或是优点。他们说你犯了大错，他们说你放虎归山，他们说你沉迷美色，他们说你绝非人主之才，我不在乎，只要你快乐就好，只要你快乐就好。

可是，现在的你不快乐了，你从来没有哭泣过，为何今天如此哀伤？

“虞姬啊虞姬，我该拿你怎么办，怎么办呢？”你在唱。

大王，原来是我，我还是拖累了你，汉兵已经包围了我们，大王已是兵尽粮绝，如果没有虞姬，大王也许可以放手一搏，冲出重围，东山再起，

舞得那么快，我不觉得累，剑锋刺入喉咙的一瞬间，我居然没有疼痛，只有幸福。。

大王，我不希望你不快乐。我最大的心愿，便是你想起我时，没有忧愁，没有负担，只有欢喜。我要走了，从今后，再没有人能拖累你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忘了我吧，要记得，你是霸王。

剑泣 陨落篇

乌江

你站在江边，心中感慨万千。

将军，快上船，回到故土，将来再图天下！

渔夫在船上喊着你，你笑了，那样洒脱不羁，依稀间我又看到破釜沉舟的你，那种一往无敌，睥睨天下的气魄。

我项羽渡江而来，便没想过回去，我要与八千江东子弟在一起！

你将乌骓马交予渔夫，然后步行而去。

我是不是该庆幸，将军已经把我当作生命中的一部分，所以才选择我与你战斗到最后？

又连杀百人，你停在那里喘气，没有了马，你也受了十多处伤，汉兵围了上来，没有人上前。

夕阳照在战场上，大风吹起来了，你抬头与天空对视。

老天，你赢了，世事岂能由人主宰，刘邦胜了我，但他负了兄弟之义！我不甘，我不服！我项羽英雄一世，岂能死在这些庸碌之辈手中，等到来世，我还要与天斗上一斗！

哈哈哈，你仰天大笑，忽地伸手指向敌方马上的一名部将！

你，不是我的故人么，今日项羽借头给你，愿你官封万户，富贵一生！

接着，仰头，横剑，以力拔千钧的气势割向自己咽喉。

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说话，战场上一片寂静，只听到风掀起巨浪，冲击岸边的拍打声。

将军的死，天地动容。

此刻，无论是你的将士，还是你的敌军，都觉得心底一腔难以言说的悲愤，逝去了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你，就这样逝去了么？为什么大家的心里突然如此空荡，如此空虚，英雄不在了，一个时代的去而不返，所有的热血男儿如何面对，如何面度轰然倒塌的理想和目标！

还有我，我又算什么呢!原来，将军你要的是这样的结局，那么，我，曾经许诺与你生死相随的我，又该何去何从？

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去，却无能为力，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是一把剑，一把不能自主的剑。

寒鸦掠过上空，几声刺耳的叫声惊醒了震惊的众人，为首的将领叹了口气，命人上前收尸。

不要带走他，不要带走将军，把我也带走，把我也带走，我在荒草中急切的呼唤，没人理我，没人在意我。

剑殇 终结篇

铸剑师的死，虞姬的死，将军的死，无数我不知道姓名的人的死，鲜血，猩红，惊恐的眼神，得意的眼神，决绝的眼神，还有什么，还有……所有的一切在我脑中不断盘旋，回放，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只有影像，疼，难过，我可以感觉到心头的冰在融化，一切都要结束了，自主，快乐，自由，幸福，终于，“铮”，我应声而断，落在将军热血洒过的土地上。

繁星满天，已经到了晚上，古战场一片寂寥，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不曾见到一位旷世豪杰的陨落。

远远走来两个士兵，其中一个正在笑话另一个人，“打仗的时候你跑了一百步，真没出息，我才跑了五十步，差点就看到项羽了呢”，忽然他的脚绊到了我，向下一看，原来是一把浑身血污，肮脏不堪的断剑，破口骂道，“我当是什么神兵，这么坚硬，原来不过两片破铜烂铁，没什么用，别怪军爷我了 。”接着，将我两片残肢，扔向乌江。

我在江水中渐渐沉没，水汽氤氲，恍惚间我看到将军，看到月下结拜，看到你与八千壮士破釜沉舟，看到你与虞姬诀别……那么多的你渐渐融为一体，定格在夕阳下乌江边上拔剑自刎的一刻。

浮生如梦兮！最后的那一刻，铸剑师，虞姬，还有将军，都是幸福的，你们终于自由了，最后的自由。

当我最后终于落在江底，看到厚厚的淤泥和柔软的水草在我身边纷纷扰扰妖异的舞动，我忽然释怀了，我曾是一把剑，风光无限，但纵使再如何珍奇，在他人眼里，也不过是一把杀人的利器。要杀谁，怎么杀，何时杀，从来都由不得我。而将军你，也和我一样。

水流冲刷着我的身体，洗净了无数人的血污，此刻，我觉得自己是那么干净，就像我初来世间，只有简单的欣喜与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