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说

“do do re re mi fa so, la xi la so mi fa re”, 那小手在钢琴键上跳跃着,音符都在努力的展现着,编成一曲悠扬的乐章,真好听。有朝一日我也一定要奏出比它还好听的小曲,虽然我还在橱窗上摆挂着,但总会遇到有缘人带我逃出这个枷锁,共闯天下。

我是一把吉他。当我醒来我便挂在橱窗上,供人观赏。好多和我一样的兄弟姐妹,都遇到想带他们走的人了,我为他们雀跃着,也无比羡慕着,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呢。橱窗外总有驻足观看的,但是真正买的人很少,我只能耐心点,再耐心点,好的东西总是值得等待的。


终于有人挑中我了,这次是我在小伙伴们羡慕的目光中踏出这个大门,无比的开心。主人是个干净的大男孩,虽然他没有为我买个吉他包,只是直接把我抗在背上就走了,但是,我在主人的背上肯定特别的帅。

主人把我安置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时不时地会拿我出来玩几下。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很是感动,虽然只是零零落落的一首小曲,看来主人的功力还有待提高啊。主人还是挺用工的,经常会拿教学视频出来观看,虽然弹的小曲总是没有视频里的好听,但是也不错啦。后面慢慢的,主人拿起我的次数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到我成了角落里的一个好看的摆设。偶尔主人带着朋友过来,他们会惊讶地说,“原来你会弹吉他啊,来漏两手啊。”主人总会腼腆地笑着,“还好啦。”而我开始成了他们观玩的对象,杂乱的手在我身上肆意拍打着,我的声音开始变得杂乱,而他们乐此不疲。然后我又开始躺在角落里,只是偶尔主人会拿出来陪奏,只是偶尔。


我以为这就是我永远的归途了。然而有一天,主人突然背起我走出了门外,阳光下的我好像闪着光,主人转性了吗,果然是我想太多。主人把我带到另一个地方,交给一个女生,他们互相道了谢,现在我是别人家的吉他了。新家还是挺干净的,就是东西有点多,原来房间里住了两个人。

新主人高兴地和另一个女生说,“小诺,学长把他的吉他送我了,我们终于可以练了,到时候我学会了我教你。”

那个叫小诺的女生也笑着,“太好了,阿随。”

听着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只是我依旧在角落里,躺了很久,他们似乎都很忙,忙到连把玩我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偶尔,小诺会吐槽着,“阿随,说好的一起学吉他呢,你看他放这里都要长毛了。”

阿随也只是干笑着,“是啊,太忙了。要不我们现在来学吧。”阿随打开教学视频,拿起我,有模有样地弹奏着不成调的曲子,随后还是干笑着,“果然还是得找人教才好。”

小诺似乎有点不服输,接过我做着自以为酷炫的吉他姿势,跟着视频的节奏,又是一曲不成调的曲子。又有谁知道我故意调低我的音阶,可惜根本没人注意到,真可笑。她们哈哈笑着。

“等下次我学会你教你。”阿随似乎很认真地说着。

“这个下次又是什么时候。”小诺撇着嘴,若有所思。我也学着小诺若有所思,还会有下次吗。


那应该是一个春天吧,外面一片红灿灿的凤凰花正鲜艳地开着,小诺和阿随都在收拾着东西,也许这是个适合分离的季节,而我何去何从,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小诺突然看着我,我觉得我身上应该铺了一层灰,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她又对阿随说,“这把吉他你也得带走吧。”

“是哦,不过它好占地方,早知道就不和学长要了。”

“你真的是,说要学的是你,不学的也是你。”小诺忍不住吐槽着。

“实在是太忙了,我会把他带回家的,给我弟妹他们玩。”

又来到一个新的地方,新的环境,新的面孔,我已经没有期待,只不过是从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罢了。

春天的生机,夏日的海风,秋天的落叶,冬日的暖阳,还有喧闹的红灯绿影,这一切的一切都和我没关系,我只是一个,有点忧伤的吉他。现在唯一和我共舞的,只剩阳光下的小灰尘了,它们高高地跳跃着,似乎觉得高点,再高点,向我砸下,就能拨动我的心弦,听到它们向往的声音。可是小灰尘啊小灰尘,你知道你是多么的渺小吗,渺小到只能任人摆布,就像我一样。小灰尘啊,你就拼命往我身上落吧,或许只剩下你能让我有些许温暖了。

不知道是多少日月,阿随突然带来一个吉他包,似是自言自语道,“这是小诺给你买的吉他包,我帮你穿上新衣裳,过几天你就去小诺那里吧。”新的地方,好像没什么差别,唯一不同的是,我有新衣裳陪了。


那天,阿随打电话给小诺,约了两点见面,似乎小诺想要更早点,只是阿随说最近上班太累了,中午想好好休息一下,她设了两点的闹钟。两点到了,闹钟并没有响,我能听到阿随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兴许是小诺的电话吧。可是阿随睡得太认真了,并没有醒来。也许过了几分钟,也许过了半个钟,阿随醒了,看向手机的她跳了起来,赶紧打了个电话,“我设错闹钟了,不好意思,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弄错,平常不会的。”“我现在立马收拾下去,你等我一下。”我能感受到电话那边的低气压,小诺好像生气了,希望我不会因此受罪。

阿随大概收拾了下便带着我下去,原来外面还下着雨,有点冷。

小诺撑着伞在不远处,阿随如平常一般寒暄着,“你的衣服都有点湿了,用不用上我那拿毛巾搽下?”

“你不是都要走了,还有时间吗?”小诺的声音带着有点冷漠的平静。

“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小诺接过我,“你忙吧,谢谢,我先走了。”

“小诺,你别这样!”阿随似乎现在才意识到好像不对,小诺并没有回头,只有急促的脚步,尽管中途“哐”的一声,我被磕到了,她也没有回头。

小诺的房间很小,应该是自己出来租房子了。她摊坐在椅子上,把我从包里拿出来,看着我发了会呆,呢喃着,“真的是,还真被我猜中了,也不擦干净再给我。”其实阿随有帮我擦的,只是没擦干净,虽然我想抗议的,虽然还是挺舍不得小灰尘的,但我不想弄脏我的新衣服。小诺去拿了条布,准备好好擦一下,电话响了,小诺看了来电人员,顿了一会才接起电话。是阿随,电话那边不断传来对不起,小诺的眼睛好像湿润了,泪水在不停地打转。

“其实一切都可以避免的不是吗,你总是这样,不是爽我约就是让我等,只要我不提,一切就不存在,做不到就不要瞎承诺,你只会让我失望!”


电话对面是一阵良久的沉默,随即而来的还是一句对不起。

“你先忙吧。”小诺挂掉电话,抱着我轻轻抽泣着。这是小诺对阿随积累的怨言爆发了吗?她们本来看起来多好的一对朋友。没事,还有我陪着你,希望小诺听得到。

小诺其实也没有把我擦得很干净,有些地方是死角,并不容易擦得到。小诺向像模像样的弹奏着我,依旧是不成调的乐曲,“还是太高看自己了,学习视频也没看懂,自学真的不好学。”小诺自嘲着。我依旧被摆在角落里,只是这次,有新衣裳的陪伴,还好。

有一天,小诺的姐姐来看她,她姐姐好像对我挺有兴趣,小诺把我送给了她姐姐。我已经没有感觉,被当作一个不错的礼物,在不同人的手里转着,在谁手上其实并没关系,不露宿街头就好了。

当我再一次被拿出来时,我被头到脚擦拭了一遍,小诺姐姐似乎专门买了擦拭工具,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地干净,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姐姐还帮我扭动着调音器,终于有人发现我那变调的音了,只是我调音旋钮有些小锈迹,还好影响不大。姐姐也是个初学者,她也对着视频认真学习弹奏,虽然依旧有些别扭,但我已经很开心了,我的春天似乎到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姐姐一如既往地拿出我练习着,断断续续的琴音在阳光下欢快地跳跃着,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tuang----”时间如静止了一般,那么自然而然地,我断弦了。

其实我早该预想到,布满灰尘的身体,略带锈迹的琴弦,我还能撑多久呢。只是一切都太快了,我还没好好享受我的春天,它便突然结束了。姐姐并没有放弃,她买了换弦工具,可是没用的,换弦钮已经生锈得扭不开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怎么会不知道,姐姐努力扭动着我的弦钮,可是没有半点动静,最后只剩下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我被放回了角落。

接下来我会去哪里呢,不知道,或许被丢弃在大街的某个垃圾桶,或许被某个不知名站点回收利用,或许还会被拆得七零八落。但是一切都没关系了,都没关系了。

我曾经幻想着,那个带着我闯天下的少年或是少女,会是怎样一般模样。她或许会是很温柔,他或许会是很狂野,但是没关系,无论他是怎样的,我都会变成他想要的样子。可是,我终究没有遇到心之所念之人,到最后我才明白,灿烂的人生,不是每把吉他都能遇到的,但是每次人生,都是独一无二的,无论是平凡,还是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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