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她站在菜园中央，蓬松的发梢挂着汗水，碎花夹袄套在发福的身躯上，撸起半袖操着锄头，半膝胶鞋陷在泥土里…我没曾想如今她这般模样，看了又看不敢认，倒是她先叫了我一声二姐……”
菜园子的女人叫小芹，老何只见过一面，这一面如今还能想来。老何十来岁时第一次见村上有如此时髦女人，随风吹散的金色卷发搭在肩上，俏小骨架，皮夹外套，紧身牛仔裤正好修饰她细长的腿，穿高跟的脚一只翘在石头上…老何路过时看了又看，细长的眉下卷翘睫毛扑闪在明眸上。
姑娘时的她，一直混迹上海，洋气，时髦，是村里女人唇齿间可望不可及的人。二十来岁离了婚，孩子留给了前夫。样貌姣好，男友也是换了又换。后来跟了一混世老板，年长十岁，老板也是颇为喜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辉煌那几年，家人也跟着享福，春节回乡，排场羡煞旁人。再后来拿着老板的钱交了小十岁的男友，男人也是混混，吃喝玩乐，用着小芹的钱，小芹怀孕后，老板倒是情面，分手费留了几万。
小芹怀着孕开始上班打工，往前的时光虽风流，却也想要日子。第一个孩子出生后，男人还是老样子，吃喝赌乐，偶尔回。第二个孩子出生后，小芹带着两个孩子又离了婚。
离婚后的小芹带着孩子回了家，哥哥姐姐们凑钱在镇上盖了房子，房子建好后，一直毛坯住着，二哥是厨具木匠，帮着打了一套家具，孩子在街头的幼儿园，母亲帮着带。小芹开始种菜，生计，跟着女人们在玩具厂里做工。前夫没见过也没寄抚养费，孩子那七旬的爷爷每月倒是邮来一两千。
情况大概如此，母亲只是絮叨两句，诧异也有同情，没遇良人，单亲母亲，往后多半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