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2022「第二十三章 第四个故事:婚姻」

A

算起来,苏醒做全职太太,已经快十年了。

十年的光阴,弹指间,倏忽而过。


她启动了嘀嘀打车。出租车闪过了几百辆,都没有过来。她启动专车模式,两分钟后,专车就驶到了她的面前。

是一辆荣威950,黑色的。那是她曾经看了又看,还是没有买的车。

现在,方正已经开上了奔驰350,而她依然没有开车。依然是打车一族。只是出租车费水涨船高,从原来的十四涨到十六,而专车和出租车相比,速度和舒适性都很超群,不多价格,的确也是让一些工薪阶层望而却步。

而现在,身为全职太太的苏醒,却从来没有为钱伤过脑筋,发过愁。

她的生活,早已经走出原来的困境了。在实现富庶的康庄大道上疾驶。只是为何,她的心头,依然会有莫名的触痛和彷徨。

来来往往的汽车穿梭而过,她注视着车窗外的城市,没有一丝为它的繁华和绚丽而动容。也许,是因为太熟悉了,也许是她的心不在焉。她的心绪,早已被一些琐碎的意念缠绕着,占据着,让她无所适从。

苏醒去看她的继母杨月。

她的继母杨月,此时正在市三医院的急诊科的留观室里挂水。

是急性肺炎。

昨天下午到医院的。今天又来挂一天。

苏醒的父亲大学里返聘,今天下午正好有课,他打电话来,让苏醒去陪陪继母杨月。因为老人有时候上个厕所之类的不方便。苏醒马上就说了,她女儿不能去吗?父亲说,她女儿银行里的工作忙,又是个小领导,哪里抽得开身?你又不上班,白天去看看不行吗?

怎么说,她也养了你这么多年。

苏醒说,你到了老了,妻管严还是不改,心里就只有他们娘俩,就没有我。父亲说,你这孩子,要是不去就算了吧。

苏醒说,好的,我去我去。你说的,反正我是一闲人,而且也得报报她的养育之恩。这样,总行了吧?

电话挂了。父亲是欣慰了,苏醒的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在翻来覆去的。



苏醒上小学的时候,父母就分开了。

错不在于父亲,是亲生母亲有了外遇。

母亲是护士,而且是是医院里最漂亮的护士,不知怎的,就和她们科里的主任好上了。

她当时还小,不是太懂,这个故事,还是后来还是听她的班主任告诉自己的。说自己的母亲一直值夜班,值着值着就不着家了。

那个主任最后也抛妻弃子,和离婚的,苏醒的母亲成了家。

这件事,竟然成了轰动性的新闻。

苏醒的父亲好几年都走不出离婚的创痛。直到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位大学女教师,情况才慢慢好起来。

女教师也是离异的,和苏醒的父亲年纪相仿,带了一个比苏醒小两岁的女儿。

这个女教师,后来就是苏醒的继母,杨月。

对于自己的第二次婚姻,苏醒的父亲无疑是满意的。他总结自己第一次婚姻失败的教训,就是婚姻不是靠脸吃饭,而是实实在在的过日子。

苏醒的亲生母亲比他小好几岁,学历也相差很大,当初爱上她,就是因为她出众的美貌。可结婚之后,彼此性格的差异,兴趣爱好的分歧,就一一显现出来。

苏醒的父亲好静,喜欢在家里看书,看电视,母亲好动,喜欢和小姐妹出去玩,打牌,旅游。总之,家里是呆不住的,几分钟下来,就已经如坐针毡了。照父亲的说法,就像猴子屁股一样。


父亲在大学教中文,总是带着一股书生气和诗情画意,而母亲则喜欢美食,漂亮的衣服和昂贵的首饰。所以,照父亲的话来说,他和母亲共同生活的几年,他根本就没有尝到过当丈夫的滋味。整个就是一个父亲。带着两个女儿。

更何况,这个大女儿还很作,动不动就让他干这干那,他忙完学校的事情还要操持家里,相比之下,倒是自己的小女儿比较懂事,有时候自己有个头疼脑热的,他还会给自己搭把手,照顾一下家里,比如做饭,洗衣,等等,红烧排骨做得比她的母亲还要好吃。

她母亲不是把糖放多了,就是焖排骨的火候不够。而他的女儿苏醒,就像是无师自通似的,把很多菜都做得像模像样的,比方说蒜泥草头啊,清蒸小黄鱼等。

的确,她是他老苏的女儿啊。


那时候,苏醒的父母不像其他夫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他们之间表面看起来,还是相敬如宾的,风平浪静的。

只是,所有貌合神离的夫妻,罅隙一直存在与心灵。这种裂缝,终于如火山烈焰一般,在某个时刻,无限制地逼向了极致。

在母亲很多个连续的“夜班”之后,在父亲终于听到了医院一些熟人的风言风语之后,他们之间爆发了暴风骤雨般的一次争吵。

争吵的结果,母亲扬长而去。

再也没有回来。

苏醒的成绩开始飞速下降,每天晚上,都躲在被子里哭。她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未来,要面对什么。还好当时的班主任来家里劝导,和她说了一些推心置腹的话,她才从阴霾中很快地走出来,当时的班主任姓李,是个四十多岁温文尔雅的女人。很多年后,苏醒才知道,她一直对父亲情有独钟。

她没有成为她的继母。

真正走入自己家中的,是另一个强势的女人,还带着一个似乎从来就比她优秀百倍的女孩。

那女人不漂亮。

四十多岁的模样,干练的短发,微黑的皮肤,毫不出奇的五官,再加上不高的身材。可谁料想,就是这个不漂亮的继母,却在她家里生活了下来。

这一来,就是将近三十年过去了。

谁也不知道,婚姻究竟是怎样的一盘棋。说不出孰高孰低,却看得见最后的赢家。

杨月俨然又赢了。她不仅征服了父亲,也征服了苏醒的心。

说到底,苏醒对她,肯定是没有那种血浓于水的舔犊之情。

奇怪的是,苏醒渐渐地对她有了依赖。很多时候,她甚至会看着她,来回忆自己的亲生母亲。那些很短暂的痕迹,总是在杨月的身上不断地交织着,放大着,深刻着。

那一刻,她被酸楚而迷乱的情愫覆盖,却无比温暖。

她市三医院的留观室,只见走廊里都是挂水的人,更不要说是房间里的了。现在正好是春天,说热不热,说冷,有时夜里也真是春寒料峭。很多人都患上重感冒,上呼吸道感染等,从而引发了肺炎的,也不在少数。

在一个角落里,苏醒发现了杨月。她一只手背上打着点滴,一只手捂着嘴巴,在拼命地咳嗽。苏醒走过去,叫了声“妈”,急忙拍了拍她的背。“要紧吗?我去拿个痰盂来,你就把痰咳在里面。”苏醒说着,就赶紧去找护士。不一会儿,就拿来一个小痰盂,看着杨月把一口口浓痰吐进去,然后长吁了一口气,斜靠在椅背上。

可能是咳得有点猛了,杨月的脸上有点红晕,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她说,“星星,你来了?”星星是苏醒的小名。杨月说,“其实你忙你的,我一个人能行的。不过,还是你好。我从小就知道,你比黎黎要好。”

她说的黎黎,就是她的亲生女儿汪黎。

法律上来讲,也是苏醒的妹妹。

只是苏醒对这个妹妹,始终没什么感觉。她觉得自己从来不需要一个妹妹。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母亲。

而现在,这位陪伴了她很多年的杨月,也已经两鬓斑白了。

她的皮肤更黑了,她的脸庞略略圆润,有了几分发福的迹象。即使如此,她还是难掩她眼神中的憔悴与孤独。只是,当她凝望着苏醒的时候,母性的温柔还是会无声地流泻而出。

当它像午后的阳光披散在苏醒的肩头,苏醒像从一场冗长的梦中陡然惊醒,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杨月的手。她细数着上面的沟壑,像回忆着岁月的温馨。

她以为自己就是她亲生的女儿。

唯一的女儿。

“妈,你要吃点什么?小笼?生煎?馄饨?我去给你买。”苏醒说。

“好啊,就小笼吧。我饿了。我想吃小笼。”杨月兴冲冲地说,像个孩子。

苏醒刚转身,准备出去,到医院对面的小吃店,去买小笼。

就在这时,她听见杨月的手机响了。

杨月说,“黎黎啊。”杨月的脸上笑得很灿烂。这样的笑容,和面对苏醒时,竟然是迥然不同的。当她看着苏醒的时候,是含苞待放的花,而当汪黎出现的时候,这朵花则已经无比盛放,并让人为之,怦然心动。

杨月说,“黎黎啊,你不要过来,妈妈没事儿。就是咳嗽,挂一个星期就会好了。你在家里带好孩子。你工作忙,好好休息。这里有星星在呢。”

汪黎说,“我姐在啊。她在就好。我累死了。这倒霉的信贷科长,压力山大,我都想辞职了。”

汪黎又说,“妈你快点好,我实在是没有心思去和我家那大头儿子搞。皮老虎一个。就等你去收拾了。”

杨月说,“你家老公呢?罗浩,就不能分担一下?”

汪黎说,“他还在往名律师的道路上攀登,你就不要指望他了。指望他拿回来钱就好啦。”

杨月说,“这就对了。现在没有钱,寸步难行。光我这个肺炎,有医保还要看掉几千。有钱就好了。反正我也退休了。就指望你们给我过好日子了。”

汪黎说,“要钱的时候,指望我们了。我姐呢?不也是你的宝贝吗?”

杨月说,“她是全职太太啊。我难道还能指望方正?那么精明的外地人?”

汪黎呵呵一笑,挂了电话。

苏醒买回来小笼的时候,听到了杨月最后一句话。

她有几秒张的愕然,很快调整了情绪,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把小笼的盒子打开,把筷子递了过去。

“妈,你尝尝。”

杨月的脸色有些尴尬。她不能确认苏醒是否听见了她的话。她用筷子夹起小笼,一口吞了下去。说,“好吃好吃。就是太烫了。”

“慢点,慢点。”

杨月又开始咳嗽。咳得很厉害。不知是呛着了,还是喉咙真的好痒。总之,咳了好一阵子,脸上再次泛起了好看的红晕。

等杨月吃完,苏醒走出房间,来到长廊里扔饭盒。她觉得自己的肚子咕咕叫,却没有食欲。

这时,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转过身来,先是愕然,随即,就开心地笑了出来。

“是你?”

”怎么是你?“

眼前的男人穿着白大褂,玉树临风,神采飞扬。

她看不清他细致的模样,只看见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像一个可爱的气球,又要落入她的视线之中。

他的手指上没有戒指,只有一个红色的心形的胎记。

很美。

此刻,在迷蒙的视线中,苏醒看见一个男人,很美


B

我站在午后的电信局里。我看着那些长长的账单像蛇一样逶迤。我记住了上面一个反复在出现的号码。1381674****。

我像侦察员一般在反复琢磨这个号码的意义。我的手机响了。是一条微信。

“你醒了吗?我在地铁上。我在回家的路上。”

已是黄昏。夕阳像一个神秘的男人,在向我准备撩开他神秘的面纱,告诉我,黑夜即将莅临。

他以为我还在睡梦中,未曾醒来。

他在轰隆轰隆的地铁里,踯躅着翩跹而破碎的梦。像一只蝴蝶,在黑夜的边缘游荡,漂浮,张开以为五彩的翅膀。却发现,一切都已经是黑色。

包括飞翔。

他在问候我。带着梦境一般的呢喃。

他以他独特的方式穿越在城市的细微中。他说他以他独特的方式想念我。

此刻,他沉默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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