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这是涓生的手记,这是独属于涓生的忏悔录。为何忏悔,因为内心有愧;为何有愧,因为给子君带来了无法挽回的伤害。你究竟是现代意识的“先觉者”,还是始乱终弃的“负心汉”,都不是鲁迅先生的原始初衷。
五四运动浪潮的背景下,涓生被袭涌而来的新思想冲击,成为了子君的“启蒙者”。被觉醒的涓生没有兴奋与喜悦,而是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中,由此,他说出了“我爱子君,仗着她逃出这寂静与空虚,已经满一年了。”涓生对子君鞋声到来的期待,对那带着笑涡的苍白的圆脸的期待,是对爱情的期待,亦或是期待挂在铁似的老干上的紫白藤花的盛开呢?“子君不在我这破屋里时,我什么也看不见。”“谈家庭专制,谈打破旧习惯,谈男女平等,谈伊孛生,谈泰戈尔,谈雪莱……。”在鲁迅的叙述中,我们很难看到“爱”的痕迹,涓生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子君看作自己志同道合的战友或相伴一生的爱人,他们之间存在着一层隐形的薄膜,却很坚硬,便是“无爱而爱”,追求西方爱情自由观念的涓生认为接收新思想的子君是自己难能遇到的灵魂伴侣,直到子君分明的、坚决的、沉静的说出了那句“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涓生的内心被触动了,由话及人,涓生更加的坚定。
“我已记不清那时怎样的将我纯真热烈的爱表示给她。”对示爱的模糊甚至无可追踪,不是因为遗忘,而是涓生从未爱过子君,他找不到“爱”的源头,在彷徨中,涓生渴望从子君那里获得解脱,可当他发现两个奢求的希望的人在一起是更大的孤独与寂寞时,他说:因为,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但这对于你倒好得多,因为你更可以毫无牵挂的做事……。”这时涓生希望子君做一个真正的独立女性,抛下他,去追求自己的理想,这是用君子的借口来掩饰自己迅速逃离情感危机的愧疚与羞耻。和《幸福的家庭》中那个作家对妻子大发牢骚一样他们将自己的一事无成的落魄结局归结到不幸婚姻的拖累,用庄严的谎言遮蔽内心的空虚。
知道子君离开了他,他内心的道德伦理与五四自由思想仍然在猛烈的碰撞,他并没有获得解脱,而是“只坐在广大的空虚里,一任这死的寂静侵蚀我的灵魂。”涓生自以为是新思想的继承人,实际上是受害者,他被动的接受了“知识分子”所应该接受的思想,又对真正的人文精神一无所知,间接的导致了子君的悲剧,他的“呐喊”不过是对自身命运的悲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