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千枝万枝竞放的春天,木棉盛开时,远观那一团团花骨朵像极了在枝头尽情燃烧、迎风摇曳的火苗,极有气势。因此,历来被人们视为英雄的象征。
从不知母亲喜欢什么花,更甚至从没听她提到过哪种花,也许是她无暇顾及,也许是我这女儿做的失职。
这是冷不丁在我脑海一闪而过的画面,那满树的星星之火,仿佛就孤零零的屹立在我荒芜且寂寥的心田上,如母亲在我心中英雄的模样。
逢人便说我与母亲长得相像,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每当听到这些话,母亲总是笑的很开心地说,她是长得比较像我。彼时我的心绪却是悲喜交集,是啊,能不像吗,毕竟连我都从没见过亲生父亲一面。
想法确实可讽又怨怼,可那是以前。那个我与母亲都相互不了解彼此的以前。
母亲说,我出生之后,便带着我远离了我的出生地以及我的亲生父亲。来到了我外婆家,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当时生活很艰苦,母亲一个人养活我,白天工作夜晚还得照顾我,小时候我身体差,三天两头地生病,母亲没少被我折腾,当然这是母亲日后跟我话家常的时候提到的。人长大了总是对小时候的事情感兴趣,因为自己脑袋里的海马体事实上并不是很争气,所以偶尔会让母亲说说我小时候的英雄事迹。
我问她,吃苦受累地照顾我把我养大,你后悔吗。母亲说,不后悔,反而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赖以支撑下去的理由。当即我仿佛听不见除此之外的声音,接着心口涨的酸疼……
外婆家在我小时候就盖了三层高的房子,每当母亲骑着自行车离开去上班的时候,我就跑到顶楼的房间里,趴在窗口上,看着母亲从那过,目送着母亲骑车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到了晚上差不多母亲下班的时间,我美滋滋的早早地趴在窗口等着母亲的身影出现,这便是我每天的乐趣。
大约九岁吧,那年发生了一件事,扭转了我与母亲的人生宿命。
母亲改嫁了,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去到一个小乡村。
没叫叔叔,一进门母亲直接让我喊爸爸,我喊了一声,那是我第一次说出爸爸这个名词,也是第一次知道了父亲这个角色的存在,当时的心境不得而知。
接下来的几年生活过的风轻云淡,无波无澜。直到我升学五年级,随着弟弟的出生,我的叛逆期也接踵而来。
我开始不喜欢在家,放学了也不回家,或在田野间晃荡或去同学家都好就是等到天蒙蒙黑的时候才回家。而那时候母亲与父亲的争吵与日俱增,因此我更是心烦意乱,讨厌这个家更厌烦他们两个。
有一次忘记我犯了什么错,母亲拿起长柄雨伞就要打我,不过我跑了,母亲就在后面追着我跑,看着母亲追不上我,心里竟一丝得意闪过,可当我再回头一看,母亲拿着雨伞撑在地上手扶着胸口正气喘吁吁的顺气,我甚至瞥见她眼眶中若隐若现的光,所以我也鬼使神差般地停了下来,双脚像是受到某种召唤似的慢慢回到她面前,我说,妈,你别哭了,你打我吧。是的,我见不得母亲的眼泪。
母亲打的很用力,雨伞与我的背相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即便如此我还是听见了母亲细细的抽泣声。这是母亲第一次打我,也是最后一次,我知道,打在我身痛在她心。
王尔德说,对坏东西的唯一态度就是不用搭理。
有一次是在放学之后,在同学家玩的根本不想回家,天一眨眼跟块黑布一样,不曾想父亲找过来了,大发雷霆的当即打了我一顿并生拉硬扯着我回家,当时在同学家折了面子不说,一路被扯的我天旋地转的,回到家当着母亲的面第一句就大吼了一声,我要我妈跟你离婚!
也许我当时已经把父亲当成是坏东西,因为吼了那一句之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把他视作无物。是很任性,母亲都没辙。
升初中的时候,叛逆期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母亲与父亲的争吵一如既往的频繁,而我周末回家的时候,听着母亲的唠叨更是厌烦,每每跟她争的面红耳赤继而发脾气,食水不进,等到她来哄劝我时,甚是解气。
升高中对于我来说就像晋级了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它让以前的那个我转瞬即逝。
我收敛了刺猬的外衣,那种对于父母的伤害,起码能试着理解我母亲。
年幼时不懂是非对错的人生观,只知道自己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自觉可怜以及自卑,所以从小造就了我寡淡、时常不吭不言的性格。
埋怨过母亲,怨恨过母亲,甚至常常与她对着干都是为了解我心头那点恨,成年之后,母亲或主动或被动的与我说了很多有关于她与我亲生父亲的事,我才终于了解了事之八九。我问母亲,为何早早不跟我说这些事,母亲说,小时候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现在想来真是忍不住自嘲自己以前想法和行为的荒谬与天真,无知的天真是多么可怕。
母亲原本可以抛弃我,只身离开,可是没有。
母亲匆忙改嫁,缘由是想给我健全的家庭。
母亲一生为了我操操劳劳,没听过她半句怨言。
从小到大我辜负了母亲太多太多,常常怀疑自己是否成为母亲的绊脚石,每当这个时候母亲就会眼亮心昂地说上一句,你是妈妈最棒的宝贝!
人往往是这样,做错了事才想要去弥补,这才发觉即使在心里缝了个完美的补丁,日后无意再触及到往事的时候还是会往外潺潺的流血。
我很庆幸我要弥补的对象是我母亲,那个拥有全世界最柔软最热血沸腾的心,我要用我的一双手把责任、感恩与我热切的心化作泥料一点点修补那颗七零八碎的心。
或许过去的历史无法忘却更不可否认,但更重要的是现在不是吗?珍惜身边的人、珍惜眼前的幸福,这便是木棉花的花语,也是我自认为木棉花形容母亲是最合适不过。原因自然是我心中真实的寄托。
现如今,再听见别人说我与母亲长得相像的话语,母亲依然笑的很开心,而我,扬起似笑非笑的唇角,心头却像泛了蜜般的甜,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我也觉得长得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