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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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晗君近日总是随身带着你的桃花扇，眉宇间满是风流意气，有何喜事可否与我共享？”莫山仙境，桃花树下，两男子执棋对弈，问话的一袭蓝衣，执黑子，相貌硬朗，正看着面前摇着扇子的一身粉衣的男子。
粉衣男子名唤吴晗，乃是莫山仙主，两天前下山去看游园会，回来后就神秘兮兮，时不时拉着墨白下棋，可又魂不守舍，让墨白好不快活。
“晗君，该你了。” 轻抿一口好茶，对面的吴晗还是没有动静。
“好生无趣。”
吴晗回过神来已是几个时辰之后，棋局已散，桌上空留四个大字——好生无趣。
倒是知道折腾我的桃花。吴晗一一拾起桌上的花瓣，稍施法术，花瓣便幻成时光镜，倒映出一片张灯结彩。
游园会上，粉衣少年手拿折扇，左看看，右瞧瞧，突然目光被眼前的灯笼锁住，不似一路过来见到的那样喜庆大方，眼前的灯笼粉粉嫩嫩，绘着一枝桃花，正合我意！
“这个灯笼怎么卖？”
“公子，灯笼不卖。”
怯生生的声音传来，眼前女孩脸红扑扑的，像是把桃花画到了自己脸上，“公子，这个灯笼不卖。”再次小声重复了一遍。
那夜的风吹的人微醺，灯笼的火光摇曳，女孩提着灯笼走进了一家府邸。“小姐，你要的灯笼我给你带回来了。”园子里，众人正在喝茶赏月，没有人注意到打着灯笼回来的女孩。
“小姐，你要的灯笼我给你带回来了。”又一次小声重复了一遍，吴晗在暗处忍不住笑了，真是个胆小的小姑娘。
“哦，小二，放那儿吧。”衣着华丽的少女看了一眼她，淡淡的说道。说话总是要说第二遍的时候才能被听到，所以女孩有了个名字叫小二。
“小二，把小姐的衣服拿去洗了。”
“哦，知道了。”
“你说什么？”
“哦，知道了。”
“知道就好，去吧。”
像小二这样没有名字的佣人有很多，孤儿被卖到府里，供你吃住，自然要付出相应的劳动。府里还有三儿，四儿，甚至还有个老二，时常有人调侃小二说：“小二啊，等你老了你就是下一个老二啦。”小二往往低头笑笑不说话。
这个小姑娘，真是胆小。吴晗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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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明日帝君夜宴，你可去？”
“有甚可去的，不去。”
“晗。。”
“你所说的我已知晓，还是不说为好。”吴晗仍是一身粉色，倚在桃树下，人比桃花艳。“好了，我要休息了，你要去就走吧，不送了。”收起扇子，施法在树下变出一个木床，吴晗躺在床上，合上眼睛，无声的下了逐客令。
母亲，今夜他又要夜宴百官，他身边的人从来不是你，当然也不会有我。我守着你的桃花，守着我的莫山，一生逍遥自在可好？
轻轻的叹息飘散在风中。
“小二，小二，你又死哪儿去了？”随手一挥，眼前便出现了熟悉的院落。白墙黑瓦，墙角堆着的是废柴而不是盆栽，院子中间是一口古井而不是一池荷花，女孩穿着下人服装从角落里急匆匆的跑出来。“大娘，小二在这儿。”
“大娘，小二在这儿。”女孩又说了一遍。妇人坐在井檐边，拐杖拿在手中，此时不是走路的工具而是打人的武器，“我跟你说过什么！小姐喊你你马上就要到，你死哪儿去了，啊？你哪儿去了？”
吴晗看得坐了起来，拳头紧紧的攥着，画面中小二低着头任拐杖打在自己腿上，一声不吭。
“还愣着干嘛，快去小姐房里。”
“小二马上就去。”
“还愣着干嘛啊，快去啊！”
“小二马上就去。”
唯唯诺诺，好生无趣！吴晗一挥手关掉了时光镜。
次日清晨，醉醺醺的墨白推开了吴晗的房门。“出去！”毫不留情的扔出一个桃花枝，墨白堪堪躲过。“晗君如此不欢迎我，我可是要伤心的了。”墨白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晗君，我此行是来告别的。”
“告什么别？”纱幔里传来慵懒的声音。
“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下山时救我一命的女孩若曦，我此次就是去寻她去了。”
“哦，”床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下一秒帘子被拉开，吴晗穿着粉色的中衣，赤着脚一步一步的走向喝醉了的墨白，“此话可当真？”定在墨白身前一米处，吴晗悠悠的问。
“当真。你不用劝我。”扬起头要再灌一口酒，墨白声音沙哑但却有力。“谁说我要劝你了，尽管去吧，反正在这墨山上也无聊的很。”吴晗坐到了墨白旁边，抢过他的酒一饮而尽。“好酒！那死老头每次夜宴都是好酒。”说起自己的父亲，吴晗没有一点感情。
扬手飞来一片桃花，收在陶罐里，抛给墨白，“后会有期，回来记得找我喝桃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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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送亲的仪仗刚刚走过，放铳，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唉，你说这张家娶亲还真是豪气，整座城都热闹起来了。”路人交头接耳的谈论着这场盛大的婚礼。“可不是吗，你看娶的还是王家的大小姐，多气派啊。”
“哎呦，你们是不知道啊，我侄子在张家当差，那新郎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王家小姐嫁过去可得受苦咯。”
“呵，一辈子衣食无忧，苦什么苦？我看你就是羡慕。”
这场盛大的婚礼注定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不是新娘多么娇艳，新浪多么俊美，这场婚礼中，一个小小的陪嫁丫鬟在第二天吸引了全城人的目光。
“王家的小丫鬟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新婚当天晚上就勾引的新郎上了他的床，王家小女独守空房整整一夜，这种丫鬟就得好好教训，不然怎得了！”
“就是就是！听说那小丫鬟以前在府里就不安分，妖里妖气的，说什么都要说两遍，生怕别人没有注意到她，唉，要我说啊，这种丫鬟就该浸猪笼，你看好好的婚礼就被她给毁了。”
第二天，故事有了新的发展。
“唉，你们知道吗， 那个狐狸丫鬟上吊自杀了，我侄子亲眼看到他们把她用席子卷起来扔乱葬岗了。”妇人眉飞色舞的说道，仿佛自己亲眼所见。
“是吗，那可算是那个丫鬟还有点自尊心，只是苦了王家小姐了，好好的婚礼被折腾成这样，这下恐怕要成为一辈子的笑料了。”
“可不是吗，据说张家公子到现在还没有进过房门呢。”
“唉，造孽啊。”
夜里，阴风阵阵，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口水讲完了大家都忘了张家公子和王家小姐的故事，更不会还有人念着尸骨未寒的小丫鬟。
“小二啊，你好好的走。在阴间别被欺负了去。”
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破旧的屋子前，屋内没有灯光，一片黑暗，寒风吹得她瑟瑟发抖，“运气好你也能像我一样凑合着到老啊，小二啊，运气不好怪不得天怪不得地，下辈子好好投胎，生在寻常人家，至少吃饱穿暖啊。”
风吹过，老人颤颤巍巍的身影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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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墨白是第二年春天回来的，桃花开得正盛，吴晗还是倚在桃树下笑眼咪咪的看着他，“来，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若曦已经离世了，她说她很幸福我陪她度过了最后的时光。”墨白坐在地上，目光轻轻看着远方，眼眶红了。
“哦，是吗？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吴晗抱着一坛酒，已经快要见底。
“什么怎么办？和你一起孤独终老呗！”
“孤独终老还早，现在还是不醉不归吧。”吴晗站了起来，墨白这才注意到他破天荒的穿了件白色衣裳，“今天怎的没穿一身粉？”
“想开了呗，来，喝酒去。”吴晗拉起坐在地上的墨白，不由分说的往前走，“去哪儿喝啊？”墨白看着吴晗两手空空，桃花酒也被落在了树下。“去死老头那儿喝，今天他设宴。”恍惚间墨白仿佛看到了年少时候的吴晗，拉着他的手，“快跟我去父王的宴会，我母后可好看了！”小小孩童兴奋的说着，眸子里是溢出的欢喜。
那夜的酒丰满醇厚，直叫人醉生梦死。可醒来已是物是人非，花落人亡。
后来，墨白在吴晗的床边发现一个时光镜，吴晗施法让镜中的画面停留在了一个瞬间，产婆抱着刚出生的小女孩向床上的女人报喜，女孩皱巴巴的，但是从画面中众人的表情来看，她被视为珍宝。
“她是我们家第二个孩子，小名就叫小二吧。”画面之外的世界里，刚刚生产完的女人抱着孩子对身边的丈夫这样说道。
吴晗，如果这就是你最后的嘱托，我会帮你办好，你已经改了她的命格，她会幸福的长大。可是如果你还是不放心的话，我会帮你照看着。
墨白把那坛还没有喝完的桃花酒埋在了桃树下，至此，桃树下已经有了两坛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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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你问我爱不爱？
不爱。
那为何？
好生无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