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第一次看纪录片《生门》，已经是怀着欣欣的时候了。彼时的我，正为已经过了预产期却迟迟不能发动而着急上火，想要尽快卸货的焦虑盖过了对生育的恐惧，因此对评论里被吓得惨兮兮的未婚未育或者已婚未育的姑娘们，我并没有产生太多共鸣。直至欣欣41周+还没有发动迹象，反复催生也均告失败，只能躺上手术台活活挨一刀那一刻，恐惧才像潮水，一点点漫上心头。
如今，欣欣已然是八个月的大姑娘了，还不会说话走路，却是个性十足，很有主见。剖腹产的疤痕仍像只难看的蜈蚣趴在我的肚皮上，但生育的疼痛煎熬，留在脑海里的记忆却已所剩无几。对于痛苦的选择性遗忘，大概是人类进化出的自我保护。于是，我开始有兴致，也有勇气，细细地回忆2015年和2018年，两次单枪匹马跨过生门，拼尽洪荒之力，将我的元宝和欣欣带来人世的那段时光。
2015年3月4日，刚好是元宵节前的一天，当时住在七星路的我，被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惊扰。那一夜，想要卸货的焦虑似乎达到顶峰了。辗转反侧无数次之后，忽然，我感觉嘣的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破了。“老公老公，快点起来，破水了破水了！”很快，我妈，老公，一边扶着我，一边拿起早就准备妥当的待产包，急急忙忙朝着医院去了。到了医院，挂点滴，查宫口，等宫缩，常规程序，略去不表。值得一提甚至大书特书的，是那让人欲生不得欲死不能摧枯拉朽排山倒海绵绵不绝的宫缩痛，人类语言简直无法形容这种痛苦。
开宫口的过程对于一个初产妇，尤其漫长而煎熬。当老公告诉我，刚才比你晚来的那个二胎妈妈，两个小时不到就生完了现在已经在底下溜达的时候，我的意志力开始悄然败退。这种崩溃最终以一个戏剧性的方式终结。凌晨两点左右，破水将近24小时，宫口只开了不到一指半，被折磨得濒临崩溃的我，准备放弃顺产，一心只求速剖。于是，举着吊瓶，忍受着每三分钟一次的强烈宫缩，一步一挪，终于从待产室挨到病房，找到了呼呼大睡的老公。据他的回忆，当时睡梦中被摇醒，一个披头散发有气无力的女人，站在他的床头，“求求你，去找医生让我剖…”当时就被吓得彻底清醒。好在他无视了我的软弱，终究还是没有同意让我走上手术台。
在经过将近40个小时的非人折磨之后，3月6日黄昏时分，终于迎来那一声嘹亮的啼哭，6斤6两的儿子呱呱坠地。那一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个不停。这个软软糯糯的小生命，他的一切和你，从此产生了无法切割的关联。这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为了庆祝这个元宵节前后出生的宝贝，我们给他取名元宝，同时表示着这是我们这个小家庭迎来的第一个小生命。
好了伤疤就容易忘了疼。元宝两岁多，我又开始了二胎之旅。这一次，少了许多惴惴不安疑神疑鬼，多了一份气定神闲按部就班。纵使最后没有躲过那冥冥之中似乎注定的一刀，生育欣欣的过程本身却并没有给我留下太多恐惧与痛苦的回忆。麻醉过后的宫缩疼似乎也不过尔尔。或许老天注定是要给我一点更加深刻和特别的回忆，好让我更加懂得珍视这个来之不易的小生命？剖腹产的第二天，我开始了剧烈咳嗽。咳嗽拉扯着还在渗血的伤口和子宫，每咳嗽一次，犹如无麻醉状态下再挨一刀，而咳嗽的频率是每3-5分钟一次，一共持续了三天。这三天，除了暗无天日外，已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几天流的眼泪，我大概是要记一辈子的。
有的时候走在大街上，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神色各异步履匆匆，想到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他们的母亲，忍受了剧痛，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带到这世上，不禁觉得生命之神奇。认识到每一个生命都来之不易和值得珍惜，或许，这才是生门的奥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