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的日子,特别渴盼着温暖。因为寒冷,所以想起温暖,这应该是人性最本能的反应吧。现在好,有了空调,可以四季如春,只是空调固然能够取暖,但局限于既定的空间,况且耗费大,适用于白领阶层;也有古老的生火取暖的东西---火团,选材原料大多为炭,也只能通过手或者脚局部传递温度,有时还需要借助臆想才能达到暖和周身的效果,来得慢;这一切,不如接受阳光的普照来得实惠而且自在。冬天里晒太阳,成了我午后小憩方式的首选。
我不知道晒太阳是否是懒人的哲学。小的时候,冬天里喜欢晒太阳。往往午后,趁父母不注意,偷偷往屋后草垛的窟窿里一躺,任阳光斜斜地照进草洞内。其实这样的窟窿是平时扎草把时故意留下的,目的是为了有个偷懒的地方。草洞真好,藏不住风,阳光的温热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积聚、蒸发,身子跟着温热起来。淡淡的稻草味因为温度弥漫开来,将人带进一个丰衣足食的世界,完全脱离了那种对于饥饿的感觉。松软的干草像极了一张松软的床垫,躺上去,全身都酥软了。
冬天里靠在草垛上晒太阳,在我的家乡其实带有讽刺意味,专指那些吃了上顿没了下顿的人。因为懒,做事不舍力,也只好靠着草垛晒晒太阳了。不过我还真的有看过这样的大人,那只是蓬头垢面的叫花子,因为没有更好的去处,只好委身栖息于此。中午讨些饭吃过了,碗也不想去洗,就放在脚边。冬日的太阳暖暖的照着叫花子,叫花子也觉得渐渐地暖和了,身上便痒了起来。叫花子微闭着眼在草垛上用身子蹭来蹭去,用手身上左挠右挠,仍不止痒,索性脱了一身脏兮兮的破了露出发黄棉絮的棉袄,睁开浑浊的眼,在棉袄上搜索那些既可憎又可爱的家伙。可憎,是因为咬得人家不安神;可爱,是毕竟有东西陪着玩,便于打发漫长且寂寞的时光呗。
当然,这样的场景,不是我对于生活想要选择的方式:懈怠与逃避。冬日里晒太阳对于我,只是一种短暂的消遣,是在寒冷的冬天里找到一种最为直接最为有效与之对抗的方式。晒太阳时,微闭着眼,身边的严寒与萧瑟刹那变得荡然无存,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于是对于漫长的寒冬变得不再畏惧,因为像这样晒太阳短暂的时光,在不久的将来,就要来临这个世间,一切的美好都在不远处招手。我从来就这样凭感性坚信:只要太阳照在头顶,生命就永远存在温暖。
经常有意识地选择在冬日暖暖的午后晒太阳,成为我思考人生一种行之有效的方式,也成为追求人生积极面的一个切入点。时常地在冬日的午后,掇条凳子横于门外,泡上一杯茶,捧上一本书。在鹅黄的阳光里,清碧茶水袅袅地缠绕着水气;光洁清香的书面上,一段段美好的文字在眼里温柔地滑过。生活有温度,生命有深度,都在冬日的阳光里化作圆舞曲的音符,似水绵亘,如云赏心。后来有了车,冬日的午后,一有空就钻进车的驾驶室内,欣然接受太阳从四面八方将我照亮。透明的玻璃之内,阳光来得更为直接更为热烈。在这之前的冬日里,从来没有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温暖包裹着我。我倾心于找到了这样一个理想晒太阳的地方,类似于小时候草垛的窟窿里,那样的舒适,那样的温暖,又那样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