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穿过印度门,我们往旧德里去。街道上车很少,两旁行道树葱郁,一辆载客的三轮摩托车跟上来。大叔司机问我们往哪里去。车上坐着个客人。
伊达笑着对我说:“介绍一下你来自哪里吧。” “我来自中国。”我侧过头来介绍自己。“中国?我知道中国。”“也许你应该说清楚来自哪个城市。”伊达补充道。“是的,中国,广州。你知道广州吗?”“广州?当然!和北京很近!”
这让我有点为难。比起德里,广州和北京比较近,但是从理智和情感上我比较难接受这个判断。“可能吧。是有点近。相对于德里和广州来说。”
也许是怕耽误后座的客人,大叔终于离开了。十来分钟后,我们在一个公园面前停下。不过几秒钟,我身边围着几个男孩。他们还骑着一辆很奇特的单车。车架很简单,一个红色横管直接延伸到后轮上面。路上很少见到这种设计。
旅途上遇到男孩的问题不外乎“你来自哪里”,“你觉得印度怎么样”。这个小孩想知道我的名字。昨天在泰姬陵参观,有些大男孩会直接涌过来找我们合照——黑人白人黄种人组成的游客团可不多,但也只是合照而已。接下来又指着伊达说“你和她是朋友吗?”,得到肯定的回答以后,“她叫什么名字?”
女孩则显得含蓄一些。回程的路上走到一个学校门口,旁边几个玩耍的小女孩冲了过来,挥舞着双手喊叫着,我有点懵了,不知道什么情况,于是把车慢下来。小女孩们先是围起伊达,咔咔地笑着和伊达击掌,接着向我冲来。我恍然大悟,开心地接受她们的礼物。
二
对于旧德里有过很多想象,却未曾想到她以一种方式向我展开。当发现身边全是人力三轮车的时候,你就知道到了旧德里。如果说新德里和旧德里有一条分界线,三轮车就把两个不同的世界断然分开。
“这是旧德里的小巷子,你想进去里面逛逛吗?我们可以从这个路口右拐进去。”人力三轮车和运着货物的板车在路口进出。路口的右侧是一个半人高的厕所,一个男人正站着门口,背对着大街。
巷子不到三米宽。两边肉铺很多,一个一个割好的羊腿挂起来。还有的铺子里平铺着锅,一个人在揉面,一个人在叫卖飞饼。没有什么自然光,商店里吊灯的光芒微弱。偶有狭窄的楼梯,黑暗处老者端坐,只能看清他们的眼神。
我们实在太显眼了:带头盔骑山地车,伊达甚至穿上短裤,露出白皙的小腿。欧洲白人,女孩,短裤,中国人,自行车,这些标签放在旧德里的集市里,你能想象到其中人群的骚动。
在小巷子里面,摩托车、三轮车、自行车都紧紧地靠着,向前蠕动。一路上感到直勾勾的眼神,尽管这是对着伊达,还有听不懂的印地语。那种感觉跟置身在美剧中那些中东题材的场景,一张张漠然的脸庞,眼神透露出不信任。我感觉这是骑得最漫长的路。不到一公里的路程,我们走走停停。好些时候,才走出小巷,来到大街上。
街上比巷子宽得多,而人和车也多了好几倍。地上摆卖全是五颜六色的衣服布料和头巾,不少头带黑纱的女子经过。在大街上,有好几次车子把手差点碰上旁边的摩托车和三轮车。这样的情形只在香港遇过。我和马丁从金钟往北角的家中骑回去,街道极窄,我们只好利用最外边车道的外面空间。在香港刮花了车可没有钱赔。在德里呢,尽管车子看起来价值不高,沟通起来更头疼。
我们跟着一辆人力三轮车后面走了一会,省了不少力气,接着通过了蔬菜集市,回到大街。
三
到德里的第二天晚上,我和伊达说起看到的情况——德里骑车上班的人不少,可是没有看到一个女生。“在德里,女性骑车是不被允许的。”之前听闻沙特有女性在争取开汽车的权利,但是女士不能骑自行车着实难以置信。“那你还要和我一起骑车吗?会不会不安全?”我有点担心。“我是外国人,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然而这并非涉及到她的外国人身份。伊达坐公交通勤,因为公交线路和班次多,有优惠。所以很多女生也会坐公交出行。至于那次公交车强奸案,受到舆论的影响放大负面效果。老实说,如果不坐公交地铁,还能怎样上班?自行车出行比例在德里不超过8%。
在德里的五天,我见过两个女生骑车。除了伊达,另一个是在可汗市场边上骑车的女孩。不知道这是不是那群女孩看到伊达如此兴奋的原因。据说,印度除了德里之外,其他地方对女性的限制要少很多,并不会严格禁止骑车。在阿格拉游览泰姬陵时候,曾看到一个女生骑着女式自行车,头上披着纱巾。
当地人多骑“ATLAS”牌子的车。车身黑色,三角形车架,后面带着厚厚的坐垫。看起来像上一代中国人熟悉的“五羊”“凤凰”,阿曼蒂告诉我这是低收入的人爱骑的车,皮实、车轮够大,优点显而易见。
如果你在印度度假,我并不会建议你采用骑行的方式,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可以选择在莲花寺静休,去罗迪花园来个晨跑,这都是我个人经历中非常难忘的一刻。而骑行,她足够困难,你需要面对着如此多的美好与不美好。如果你真的要在德里骑行,准备好整个德里迅猛地砸在你的面前,体感和思绪不断被打烂和糅合,形成独一无二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