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年轻人来说,三五个月就可以称得上一生一世。而对于中年人来说,日子过得特别快,十年八年都像转瞬即逝似的,春节过后,一转眼就到了三月。青岛今年秋季以来,特别的干旱,偶见有淅淅沥沥的小雨。青岛冬季不常低于零度,今冬的初雪更是难觅踪迹,只是在初冬的几日悄然而至了几十分钟,那日见友人在朋友圈拍摄纪念,才提醒了我初雪已来过。
人们通常对于初雪会格外的兴奋,雪停后刚放晴,总会看到小孩子们迫不及待地走出家门玩雪,大人们也会在旁拿起手机记录这初雪的时刻。
二月底回暖了好多天,像极了当下社会的经济环境,沉沉闷闷的。晨间总有或浓或淡的雾霭。刚入三月,罕见的两波强冷空气硬是推着积压的暖气流向东南前行。第一波冷空气带来了整日的大雨,今早,第二波冷空气到了。
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但早晨一旦朦朦胧胧地醒了,想再入睡也就难了。手机天气预报的雷达图显示了黄色的回波,气温是1度。
前些日子,我已规划了一条登崂山的线路,趁着晨光熹微,公路尚未拥堵之时,出发前往月子口。
沿月子口水库南岸迎着曈曈初日一路东行,两岸青山逶迤夹立,水面时而像是泛蓝色,时而泛绿色,稀疏的雪花掉落到水中瞬间就消融了,几只候鸟在水中平静地游荡。
因为月子口水库修建时,积聚的池水淹没了南岸的古道。急步快走到“响石”时,就没有路了,只能在山间荒草中,沿着东南方向,对照着卫星地图,摸索着,沿倒伏的荒草前行。荒草地是存不住雪花的,雪花只是略微沾染上泥土就消失了。
跋涉到“灵峰道庵”附近,就又能看到古道了,沿着旧石板路,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顺台阶爬升了一段,看到了“迎仙岘”。到这里海拔就高了,也能明显的感觉到空气变冷了。这时雪花变得轻柔而细腻,不紧不慢地旋转着,暂且栖息到岩石上、干枯的树枝上。
再往上攀登,就来到了一片银装素裹的新世界。满山翠绿而坚韧的松树,都披上一袭洁白的轻纱。在此处山间的岚气,也凝华成了晶莹剔透的冰晶,给松枝穿上一身毛茸茸又亮晶晶的外衣。
一路走过旧山口“松风口”,登顶到“华表峰”,就打开了一整幅的天然冰雪画卷,这时山中空无一人,万籁俱寂,只剩下雪花触碰人间的窸窣声。“华楼叠石”上,巨石表面渐渐积累成一片厚实的雪被,石顶上的雪在晨光映衬下,更显得晶莹剔透,仿佛每一片雪花都蕴含着无尽的故事与希冀。
环视周边层峦叠嶂,云雾缭绕,犹如大海中的波涛,风起时拂开浪花,旭日穿透云雾中稍薄的空隙,为山峦镀上了一层金辉,青松万壑时隐时现。依稀望见“碧落岩”下“华楼宫”的石墙黛瓦,宛如仙境中的琼楼玉宇。
走近“华楼宫”,除了松树,最醒目的当属竹林中的四株银杏树。这里的银杏树,虽不及“竹子庵”的银杏树壮硕,却也历经风霜,守候了这全真教宫观几百年。银杏树特有的愈合伞状针叶早已随北风而逝,雪花与银杏枯枝相互映衬,更显得银杏树清冷孤傲。
银杏曾遍布欧亚大陆,现仅存此一种,与其它植物均没有亲缘关系,孤独到连病虫都从不问津。银杏果所含丁酸排斥大部分哺乳动物,所以至今也不知究竟是哪种囫囵吞下银杏果的古生物为银杏传播种子。这种没有牙齿的小恐龙早已先银杏一步,消失于历史的尘埃中。银杏动辄千年的寿命,确实没有什么能够与其相伴走到最后。
肆意挥洒的乌云,随北风聚了又散,一会儿把整个山林笼罩得暗淡无光,一会儿晕开一小片,照亮空中如点点银沙的雪花。崂山脚下的人们从睡梦中醒来,滨海大道上逐渐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汽车灯光。纵使春雪灌溉了干渴的大地,人们却并不感激春雪的存在,只会抱怨春雪泥泞了土地,迟滞了道路。很快地,匆匆忙忙的车流在红灯前排起了长龙。
我坐在“元宝石”上停留片刻,与春雪安静地待一会儿,感怀这美丽的冰雪雾凇景观。随着一缕缕光线从乌云间探出头来,一股股暖意抚触到了山林间,一处处雪堆闪烁着白光。咫尺间,每一片阳光下的雪花都变得无影无踪。春雪毫不迟疑,沿着山坡缓缓地流淌,起初只是些细微的涓流,蜿蜒曲折,绕过石块,绕过树干,逐渐汇聚为山谷间淙淙的溪流。
春雪为崂山带来了久违的湿润,把山间的尘埃掩盖到了土的深处。崂山纵有千般留恋却也无可奈何,原来在错误的时间相遇,春雪不多作停留。
崂山里没雪景,崂山外是人间。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待到下一轮春夏秋冬后,崂山中又会有许许多多雪花,只不过那已不是现在这些雪花了。
卢
作于二〇二五年三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