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小丑面具的人

郑重声明:本文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小丑死后的第二天,正是腊月二十五,店里挤满客人,我在门前瞧见一位戴着小丑面具的人。我不清楚面具下的面孔,但瞧身形猜想应该是一个男人,我觉得他的出现与小丑的死有关。

关于小丑的死因,据我所知他是从公园对面废墟楼上摔下而死。清洁工在他尸体旁发现空酒瓶,于是镇上多数人认为他是醉酒踩空楼梯跌下来致死。关于他的死因,警方也在调查中。只可惜在镇上,无人亲眼目睹他死前的情况。

小丑生前并没有什么仇家,他每日都在公园门前的广场表演。他出门前都化妆成小丑,至于他的真实面目无人得知。有好几次,他坐在我店里时,我总是埋怨他:怎么不把脸洗干净才吃饭。他笑着说,习惯了。他是我见过第一个化成小丑妆吃饭的人。我得知他去世后,总是望向他曾坐过靠窗口的座位叹气。

他这个人,话少得可怜,偶尔有几次瞧见他喝醉从脖子上掏出一个怀表,我发现他怀表上有一个很小的照片,照片里好像有三个人,但每一次我想靠近瞧个仔细,都被他推开。他总是笑着,那红润嘴唇往上扬。我常怀疑他在假装大笑,但又找不到他悲伤的理由。

今日,有好几个人都说着“怎么没见到那个表演的小丑”类似的话,但没有人向我问起他,除了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我疑惑地看向他,说,吃饭吗?他瞥了我店里的菜单一眼,说,镇上是不是有一名小丑?我说,是。他接着问,他昨晚死了,对吗?他的声音很轻,略带着沙哑。我瞧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是看到他的眼睛眨了一下。我说,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说话,愣了一会,又接着问,他平时在哪里表演?我说,公园门前的广场。镇里就一个公园,以镇名命名,就算是外地人,也能找到公园的所在之处。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谢谢”便走了。他的话和小丑的一样少,我没有过多理会,便接着照顾其他客人。

到了中午十二点,女儿补习课便结束了,我吩咐好后厨做好顾客的菜便出门。从店里到女儿的补习学校刚好经过那家公园,以往女儿经过时,都会拉着我看一下小丑的表演。小丑每一次瞧见她,都从袖子里变出一颗糖。女儿每一次都笑着接下糖,朝小丑说了一声谢谢。

但今日,小丑不在了。

我路过公园时,停留一会,瞧见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正拿着话筒。他的嘴巴时不时冒出打嘟声,还发出一阵笑声。我想,他该不会想替代小丑或是想借小丑的名气在博人眼球吧?围观的人不认同他,其中一个男孩忍不住喊道,你不是那个小丑,我们不想看你表演。他拿着话筒说,请你们听我唱一首歌好不好?男孩捡起一块石头朝他砸来。他迅速躲开。

我认得那个男孩,他叫小安。

我连忙叫住他,小安,住手。小安站在原地望向我,眼眶里溢出泪。我说,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伤人。他说,我师傅是不是真的不在了。我点了点头,摸了摸他的脑袋。他个子长得算高,十二岁便一米六几。他气冲冲地往反方向跑去。我连喊他几声,他都没有应答。

我缓过神来,才想起要去接女儿。我接着往前走,身后忽然冒出歌声,虽没听过这首歌,却被他的声音吸引住。我停下来,回头看一眼,等我再次回头准备继续上前时,女儿便出现在我面前。我说,你怎么到这了?女儿说,都几点了,你还在这?我拉着女儿一个劲往前,生怕她瞧不见那个小丑叔叔而难过。可再快的速度,也无法阻挠她。她瞧见广场上表演的不是小丑便问我,奇怪,之前送我糖果的小丑叔叔怎么换人了?我没有说话,怕真相会让她难过。她拽着我的衣袖说,爸,那个小丑叔叔去哪了?我想了想说,可能他去更远的地方表演了吧。女儿瞧着正在唱歌的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这位叔叔会不会喷火、变魔术、还有送我糖果。我瞧见她皱着眉头,便拉着她的手,说,先回家吃饭好不好,下午你还有课。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周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他们在离开之前都抱怨着:唱歌有什么好看的,还是之前的小丑有意思。我瞧见他们离开,便硬拉着女儿的手回家。女儿在路上唉声叹气,不知道是因为吃不到小丑送的糖,还是因为小丑的离开。

中午是店里客人最多的时候,我拉着女儿回到家便开始招待客人。不知道给几个客人端了几盘菜,瞧了一下时间快下午一点半了。他戴着面具走进来,坐在靠窗的位置。我问他,吃饭吗?他点了点头。我说,要吃什么呢?他说,小丑之前喜欢吃什么?我说,他喜欢我店里的猪脚饭。他说,那来一份吧,打包带走。他坐在原位慢慢等着,面具没有摘下,只是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快到女儿上课时,我便将打包的猪脚饭递给他。他说,老板,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说,你问。他叹了一口气,说,小丑是一个怎样的人?我想了想,反问他,你是他什么人呢?他又叹了一口气,说,他算是我一个恩人,救过我一命,不过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面具下的那一张脸,我始终看不见他的表情,更无法辩认他所说的是否真实。我犹豫片刻,看了一下时间说,我先送我女儿去学校,有时间再和你谈他。


到了晚上,他又出现在我店里。他坐在小丑喜欢坐的位置上,又问我同样的问题。我开始相信小丑是他的恩人,便跟他说,小丑这个人吧,总是笑哈哈的,我记得他三年前刚来这里的时候,有很多人瞧不起他,甚至还有人拿着石头丢他,可他全不当一回事,总是继续表演,一开始他不会喷火也不会变魔术,更不会取悦观众,可他一直坚持着,用了短短一年时间,他便能收徒了。他问我,那他有徒弟吗?我说,他一共两个徒弟。至于是哪两个,我没有跟他表明,一是因为我还没有完全信得过他,二是我怀疑小丑的死与他另一个徒弟有关。

小丑的另一个徒弟叫王胜,刚开始的时候,他每日都在观看小丑表演,看了整整一年,他才下定决心拜小丑为师。原先,王胜就是村里的游手好闲之辈。我想他只是图一时之快才拜小丑为师。果然被我猜中,他拜小丑为师不够半年,便转去拜戏班帮主为师。听说小丑死前的一晚与他吵过架,只是具体原因我也不确定。

我想这些事该不提便好,以免自找麻烦。

我的视线落在那个面具上,他的眼睛很明亮,似乎瞧出我的心思。他说,你不方便说吗?我摇了摇头说,也不是不方便,就是有些事,我得想想怎么跟你说。他点了点头说,那等你想好再告诉我。

他站起来,往外面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从集市回来,路过公园时瞧见他站在那座废墟楼下。他走在楼梯底下,仔细瞧了一眼,手搀扶着墙,身子不自觉地颤抖几下。我不小心冒出声来。他回过头看向我说,他是在这里去世的吗?我说,对,第一个发现他尸体的是一名清洁工。他说,知道清洁工地址吗?我说,不用去她住的地方找,再过一会,她会骑车过来这儿打扫卫生。他看向我说,有空陪我等一会吗?我看了看时间,还早,便陪他在原地等了一会。

快到八点时,清洁工骑着车来了。他问我,是她吗?我说,是!他迅速迎上去,说,你好,我想知道小丑那天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方便告诉我吗?清洁工退后一步,看向他问,你是?我立刻走过去说,他是小丑的亲人。我想亲人更适合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清洁工说,原来你是他的亲人呀,他也是个苦命人,死前他没有什么异常,就是手里紧紧拽着一个怀表,我瞧怀表上的银链子断了,想着他会不会有什么遗言留在怀表里,可我不敢靠近,便报了警。还有当时,他身旁有一个空酒瓶,应该是他喝醉……他打断清洁工的话说,他不可能喝醉,一定是别的原因。清洁工说,至于他的死因,警方还在调查,只是我想不通他紧握着怀表是为了表达什么?他说,你再想想,关于他倒在地上,是否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清洁工说,有,这一点我也和警方交代过了,他脸部有淤青,而且衣服凌乱,好像被人翻过,还有他的口袋被翻出来,可能被人偷走什么,但是不知道是他生前被偷还是死后被偷?他想了想说,那他尸体现在放在哪里?清洁工说,警方运到派出所隔壁的殡仪馆存放了,好像现在还没有人去认领。他听完,点了点头便离开。我跟在他身后,说,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他没有说话,朝我挥手。

接下来两天,店里开始准备年货,我骑着车绕着镇子一圈都没有遇到他,只是听到有人在议论他,甚至有人认为是他杀了小丑。

在店里,人来人往,有三个无赖经常在店里酗酒,其中一位我认得,他叫胡义,留着浓密的胡子,朝我嚷嚷道,你知道吗?我见到是谁杀了小丑,就是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他就是凶手。其余两位也跟着吆喝。店里一场喧哗,越来越多的人都认为他就是凶手。

离除夕还有三天,街上更热闹了,在热闹中关于他是凶手这件事早传遍街道巷尾。我已经三天没见到他了,连派出所的周警官也在寻他。我如实告诉周警官,我确实瞧见他,但至于他去了哪儿,我现在也不清楚。周警官对我的话半信半疑,将我带回审讯室。

审讯室透着风,总感觉阴森森的,抬头一看尽是白墙。周警官问我,你认识小丑多久了?我想了想说,大概有三年了吧。他接着问我,你知道他名字吧?我说,他从不提起他的姓名。周警官疑惑地看向我,说,所以你认识他将近三年都不知道他的姓名。我点了点头。周警官瞪了我一眼,说,你知道他有什么亲人吗?我想了想说,从没有听到他提起过。在我印象里,小丑总是拿着怀表望向东面。我想,他绝对是有亲人的。周警官说,他有一个老婆和儿子,你真不知道?我说,警官,我确实不知道。周警官从一旁的文件袋里掏出那块怀表,说,认识这个吧。我说,认识,偶尔看到小丑拿出来过。周警官紧皱眉头,说,你觉得小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说,我觉得他是一个好人,他来这儿从不得罪人,整日化妆成小丑的样子,在公园前的广场表演,每一次我路过都能听到一阵又一阵笑声。还有,他从不与人结怨,偶尔还会主动去帮助别人。周警官听我说完,又接着问,他在镇子上有没有与人发生过冲突?我想了想,说,好像有一次,约莫是两年前,他和镇上的无赖胡义发生过一次冲突,不过时间有点长了。周警官问,还记得是因为什么事吗?我说,因为小安,小安是一个孤儿,胡义那无赖逼迫小安去偷钱,小安不肯,胡义便对他拳打脚踢,那时正好被小丑看到,所以他们便打了起来,因此小安才能脱困。周警官叹了一口气,没有再问什么。我和他都静静地坐着,没一会,他站起来说,给我递了他一张名片,说,这是我名片,想到什么或者发现什么可以随时联系我。还有,这段时间你先留在镇上,不得外出。我接过周警官名片,用手机保存好名片上的电话。我走出审讯室,想到一个问题:周警官,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我想知道经常给我女儿糖果的人叫什么?

周警官看看四周,对我轻声说道,他叫李鸿。

我记下他的名字,顺着长廊走出派出所门口。我瞧见门口站着一个人。他不是别人,正是王胜。此时,王胜正鬼鬼祟祟往南面去了。我好奇他来派出所干什么,便跟了过去。只见他急急忙忙走进小丑先前住的房子,门都来不及关,不知道进去干什么。我蹑手蹑脚跟着走进去,来到院子里,发现王胜正背对着我。他扭过头来,我认得他身上的衣服,只是他正戴着那副小丑面具。我问他,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是你?他扯下面具丢在一旁的椅子上说,怎么可能,我在戏班混得好好的,不可能戴小丑面具。他的眼睛扫了一眼那个面具,又将视线移到我身上。我说,王胜,你去派出所干嘛?他叹了一口气说,听说他死了,是吗?我说,是,是你干的吗?他摇了摇头说,他好歹曾是我师傅,我干不出这种事。我说,他死前一晚,你和他吵了一架,对吗?他说,是,我是跟他吵了一架,但我不知道他后来去喝酒了,我还听说他从废墟楼上跌下来。王胜眉毛翘起,抬头纹挤成一块,瞧他神情倒不像说谎。我接着问他,那一晚你们为什么吵架?王胜叹了一口气说,我本想招他入戏班,可惜被他拒绝了。我说,你为什么要招他进戏班?王胜说,老实说,戏班帮主对我很看重,打算让我当下一任帮主,但班里人手不够,我需要一个熟悉的人可以帮我,所以我便想到他,但没想到会被他拒绝。我说,他为什么拒绝?王胜冷笑了一下,说,他就是一辈子当小丑的命,明明可以获得更多的掌声,明明可以表演出更艺术性的东西,他却依旧选择小丑、那个在公园前广场博人一笑的小丑,可笑声过后还剩下什么呢?谁会记得他的名字,相反你瞧瞧我,现在镇上谁不知道我王胜,有谁知道他叫李鸿的,又不是我偷偷看了他的日记本,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打断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他只是不想被人知道名字而已。他愣在原地,看向那顶小丑面具,摇了摇头,说,不可能,那他图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图什么,以前不知道,现在更不知道了。

我没有再问王胜任何问题,默默地离开,脚刚跨出门的那一刻,我发现小安正蹲在门口。我问他,小安,这么晚你怎么还在这儿?他说,我想我师傅了。我鼻子一酸,微笑着问他,你师傅对你很好吗?小安点了点头,说,很好。我接着问他,那你师傅生前都跟你说什么呢?他眼泪忍不住落下,说,他教我化小丑的妆,教我袖子里变出糖果,他还跟我说靠什么都要填饱自己的肚子,不要在意职位高低,能吃饱喝足再哈哈大笑,也算活得不错。我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他还跟你说其他的吗?小安擦拭着眼泪说,有,他跟我提过他有一个儿子,他还跟我说他上一次见他儿子时和我现在这般年纪。我说,那他有回过家吗?小安说,他跟我提过——他不是一个好的父亲,是他亲手毁了自己的家,他说他对不起他的儿子,还说是他自己让儿子处于自卑当中,但最丑陋那个人是他自己。我叹了一口气,想起他的怀表,便问起小安,对了,小安,你有见到你师傅的怀表吗?小安点了点头说,有,在师傅睡着后,我偷偷见过。我说,里面是一张照片,对吧?小安点了点头说,你怎么知道?我说,我猜的,只是不知道他照片里都有谁。小安说,是我师傅的一家三口,在照片里他捂住他儿子的脸。我疑惑地看向小安:为什么会捂住他儿子的脸呢?小安看了看四周,轻声说,他儿子脸上有一个黑色胎记。我愣在原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安推了我一把说,刚才我师兄进去里面干嘛,他该不会偷师傅的东西吧?我摇了摇头说,不会,他不缺你师傅那一套东西。小安点了点头,往屋里瞧了一眼。我回头一看,才发现王胜拿着小丑面具走出来。小安喊了一声,师兄。王胜看到小安,叹了一口气,说,要不你跟我回戏班吧?小安摇了摇头,说,我要留在这里,练习师傅教我的魔术。王胜将那副小丑面具递给小安,说,这个你留着。

说完,王胜便离开了。

我说,小安,你以后都留在这里吗?小安说,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我摸了摸他的脑袋说,肚子饿的话,可以去我那吃饭。

小安点了点头,往屋里走去。


深夜,我才回到店里。女儿还没有睡,披着棉衣坐在椅子上,瞧见我回来便迎上来。我说,这么晚你怎么还没有睡。她说,爸,那个小丑叔叔真的不回来了吗?前天,我同学还约着我去公园,可我去到那里,没瞧见他。我说,他应该不回来了,我想他去的地方很远,一时半会回不来。女儿叹了一口气说,早知道留他一个电话好了。我说,是呀,我怎么也忘记留一个联系方式呢,可现在想起又有什么用呢。

哄女儿睡着之后,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抽闷烟,不知道过了多久,烟灰缸里全是烟头。我打了一个哈欠准备回房睡觉,却隐隐约约听到脚步声。一个人影快速从我面前闪过,接着另一个人影紧跟在后。我看到后面那个人戴着小丑面具,立刻冲出去。难不成是他,我远远瞧见身形,应该是他无疑,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指向胡义。胡义连爬带跑地在地上打滚,裤子时不时冒出血。胡义喊了一声,你就算杀了我也无济于事,我承认我是个混蛋,但你杀了我也会将自己的命搭上,你觉得这样值吗?我听到他们谈话,看了一下四周,从门一旁的架子上抽出那条绑货物的麻绳。他手松了下来,胡义见状迅速站起来扑向他。他被扑倒在地,刀依旧紧握在手里。胡义与他抢着那把水果刀。我连忙跑过去,踹了胡义一脚。他反扑在胡义身上。我连忙用麻绳将胡义的手脚紧紧绑到一块。胡义指向他,说,他就是那个杀死小丑的凶手,你别相信他。他举起水果刀准备刺向胡义。我连忙拦住他,说,有事好商量,不要动手。他说,是他杀了小丑。我看了看胡义又看了看他,比起胡义,我更相信他。他说,你会信我的,对吧。我点了点头说,你为什么要杀他?他松了一口气说,你知道吗?小丑原先有一个儿子。我说,知道,然后呢?他说,他儿子脸上长了一个特别难看的黑色胎记,每一个人看到都心生厌恶,包括小丑。因此 ,小丑的亲生儿子比敌人更恨他。可时间久了,小丑发觉自己错了,每一天都变着戏法去哄他儿子。可他儿子已经不认他做父亲,只是一个劲地跟他说“现在你的样子就像一个小丑”。之后,他居然真的当了小丑,还时不时给他儿子发视频。他还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丑和美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可以不用过于在意”。可原先他的在意已经让他的儿子彻底远离他,甚至连一心爱他的妻子也渐渐疏远他。他定是后悔极了,我想一定是的,他应该是因为后悔才当了小丑。可你知道吗?他原先是做小买卖的,在当地也算是一名出名的商人,可他居然当了小丑,我没办法理解,想着去看看他,谁知道他却被人杀害了。他说着说着指向胡义喊道,就是他,他就是凶手!胡义吼道,不要相信他。我拿起桌上的抹布塞进胡义嘴里,他彻底安静了,只在原地挣扎一会。他接着说,我跟了胡义三天,又不是他喝醉酒和他那两个兄弟说起,我也不知道是他杀了小丑。那天晚上,他们都没有察觉到我,我脚步很轻,他们往前走三步我才迈出一小步。恰巧他经过废墟楼,我瞧见他像一只丑陋的乌龟缩着头,随着那两位却害怕地喊出来。他们嘴里一直喊“小丑没死,小丑没死”。我知道他们心虚,便继续跟着他们,到了一个分叉路口,胡义与他们两个分开,自己一个人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他忽然跪下来,亲口承认他杀死了……小丑,还说是因为小丑死活不肯松开手中的怀表。你说像这样的畜生我该不该杀,只可惜我当初没有利刃在手,不然我定为小丑报仇。我说,现在还不能杀他,他的同伙还在,我们要让警方把他们一网打尽。他缩回手里的水果刀,叹了一口气。我接着说,我有周警官电话,说不定他能帮到我们。他将水果刀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说,那给周警官打一个电话吧。我拨打着周警官的电话,转头问他,对了,你叫什么?他摇了摇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我挂断电话,朝他喊道,你去哪里?他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看向一旁的胡义,想着一会见到周警官该怎么交代。想了想,便给周警官打了一个电话。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周警官带着另一名警官开着车来到我面前。没等我开口说话,周警官便下车扫了胡义一眼。周警官说,他就是胡义,那个杀死小丑的凶手?我点了点头,说,对。周警官接着问,是你制服了他?我摇了摇头说,不是。周警官眼神犀利,盯着我说,那是谁?我想了想说,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他查明了真相。周警官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我说,现在他人呢?我说,走了。这四周,除了我们几个人还有一辆警车便只剩下两边的屋子和几盏路灯。我瞧见周警官将胡义拷上,扯掉他嘴里的抹布说,你是杀死小丑的凶手,是吗?胡义摇了摇头说,是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他才是凶手,你们都被他骗了。周警官推了胡义一把,说,少废话,跟我们回去录口供。忽然,一座屋子的墙背后冒出两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他们手里都拿着刀。周警官挡在我面前,朝那两人喊道,谁呀,戴着面具吓唬人,是吧!那两人举起刀朝周警官砍来,另一名警官前来帮忙,没一会工夫那两人便被制服了。周警官从地上拿起小丑面具,走近胡义问,认识他们吗?我立刻说道,我认识他们,他们正是胡义的同伙。周警官拿着小丑面具在胡义面前晃了一下,他连忙退后几步,大喊道,难道他还活着?嘘,他一定没死。那两具小丑面具上冒出一道光,胡义身子颤抖着,立在原地,嘴里不断喊着,他一定还活着,那天我只是轻轻推了他一把,他不可能就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警官,我们只是想看那个怀表是不是珍贵的东西?可他死后不放,还对我们拳打脚踢,我们只是一时失手呀,不会判死刑的,对吗?周警官脸一黑,将他们三个拷上押上车。很显然,车容不下我。周警官说,你明日过来录个口供吧。我点了点头说,好。

第二天,正是除夕,街上鞭炮声不断。我骑着车来到派出所,在派出所不远处,我看到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他身后背着那个小丑。我立刻走过去,说,你要把他带到哪去?他说,我把他葬在一个地方吧。我说,葬哪呢,可以跟我说一声吗?我想去祭拜一下。他说,怀安路石桥旁,我给他买了一块坟地,那里有山有水,我相信他会喜欢的。我记下地址,又问了他一句,对了,还不知道你姓名?他说,李亮。我说,明天春节,不宜下葬。他说,我知道。

随后,他背着小丑消失在鞭炮声中。

又过了几天,大年初五,我去店的路上经过公园,我瞧见一个小丑正在公园门前的广场表演,他正从衣袖里变出几个糖果,朝着围观的几个人大笑着。那几个人纷纷鼓掌,异口同声道,这才是小丑该有的模样。我挤进人群,认出他的身形,说,小安,是你吗?小丑点了点头说,你怎么认出我的?我拽了小安一把,轻声说,小安,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小安说,什么事?我说,你师傅的案子破了,人葬在怀安路的石桥旁。小安点了点头,说,你现在方便吗?我想过去看看。我说,坐上来吧,我搭你。

过了一会儿,我搭着小安来到怀安路的石桥旁,我们瞧见两个人,一个是王胜,还有一个人我们不认识,只觉得他脸上的黑色胎记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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