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去运动礼佛,顺道走到寺庙后面去看那棵老树。它像是被剃了头,只剩下粗壮的树干,往日的枝叶都不见了。那些被砍下的部分截成一段一段,堆在一旁,听说是用来烧火做饭的。路过柴堆时,我看见切面处的树心已经暗沉发黑,木头快要腐了,外皮也覆着一层薄薄的霉。
我站在十步之外,静静望着它,心里空空的,说不出话来。
后来在墙边找到一块介绍牌,才知道它叫重阳木,已经四百多岁了。
历史典故中说,这是明代兵部尚书吴文华归乡后亲手所植,被尊为“尚书树”。当年他重修含光塔,募建含光寺,也种下了这棵树。如今塔、寺、树,三者并肩立在斗门山上,成了此地的风景。
树原本姿态很美,冠如伞盖,花叶同放,秋来转红,抗风耐湿,是很好的行道树。根能扎得很深,耐旱抗污,也常被人当作“树公”来敬拜。
而现在它静静地立在那儿,根部长出一圈新枝,已经比我还高,曲折遒劲,特别有生命力。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忽然就热了起来。
正要离开时,墙角的小喇叭传来一位师父的开示,声音缓缓流动,像寺里缭绕的烟:
“神佛存在的意义,不是替我们承担命运,而是唤醒我们本自具足的觉性,让我们在缘起缘灭的世间,看清生命的实相,超越那些不由自主的轮回。
世间的冷暖苦乐,就像舞台上的布景与道具,是修行路上必然经历的,却并非最终答案。若拜佛只为求财、求缘、求顺利,就像拿着夜明珠,却只用来照亮牌桌——明珠真正的光被遗忘,眼的胜负却成了全部。
真正的信仰,不是把人生外包给神明,而是借这一面清净的镜子,照见自己心里本就有的光——然后带着这光,好好生活,坦然承担,用心爱人,从容走过所有的顺境与逆流。”
我站在那听了一会儿,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抚过,柔软、安宁,仿佛整座山、这棵树、这段声音,都在同一阵微风里轻轻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