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追问长辈们少年时的情事,他们大多会笑着回答一个字——傻。
是的,在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媒体和娱乐,少男少女们很少能从周围人身边事得到情事的启蒙。书最多也就能念到小学毕业,男女同学还都是些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淘气小子,上学期间互相连句话都不肯说的。若男生女生有交流,说句话,可能会让全班同学笑掉大牙。因而,田雨生,吴亚凤等这些男女青年聚在一起,除了同一个生产队的以外,基本都不熟识,小时候认得的,甚至同班同学,这时候也都陌生了。大家都正当青春年华,该懂的自然已经懂了,只是革命形势所迫,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打情骂俏,招猫斗狗。第一天聚在一起,大伙都非常严肃而紧张地聆听领导的训话,暗地里在心中琢磨自己在宣传队里该当什么位置。能不用下地劳动,又能为家里挣工分,这比什么都重要。人人都想好好表现,表现给干部们看,表现给亲人们看,同时,也表现给那些正当芳龄的异性队友们看。
吴亚凤没什么文艺特长,但她还是积极报名参加了。她太了解自己,也了解一个集体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她唱歌跑调,声音也没那么好听,唱歌朗诵恐怕没她什么事。但她可以跳舞,当不了领舞还可以当群舞。她还可以参加小戏的演出,演不了主角,演反面角色也成,也可以演别人都不愿意演的老奶奶老大妈。宣传队几十号人,道具,服装,各种杂事都得有人负责经管。苦的累的,不讨好的,她吴亚凤都可以干。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在宣传队找到自己的位置并且达到缺她不可的程度,从而突出重围,在榆树坡这个舞台上崭露头角。
吴亚凤坐在大队会议室的礼堂里听领导讲话的时候,注意到了田雨生。哪个少女不怀春?正值妙龄的吴亚凤在看到田雨生的瞬间,心里突然很特别地动了一动。那种感觉很奇妙,很美妙,很玄妙。她从来不认识田雨生,她从来没想过就在这小小榆树坡还有这么俊俏的男青年。他个头虽不高,但不胖不瘦,那张小脸白得根本不像个庄稼人,脸上五官样样精致,真是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再看那双手啊,修长白皙,那五根手指,比女孩子的手都好看啊。但见他还当上了文艺宣传队的副队长,那必定是能说能唱的全才了。这样的人才,怎么可以委屈在这小小榆树坡?他早晚有一天得跳出这小村庄,飞上枝头变凤凰啊!如果自己可以跟他走近,是不是也搭得上一趟顺风车呢?
报节目的时候,吴亚凤特意跟田雨生多说了几句话,表达了自己虽然没有什么特长,但宣传队里各种脏的乱的苦的累的不讨好的活她都可以做。田雨生表扬了她,但很显然根本没有注意她,甚至连看都没好好看她一眼。吴亚凤并不泄气,来日方长,她会让田雨生好好看上自己几眼的。
吃饭的时候,她抓住了时机,让田雨生比别人多吃到半碗干饭。那蓝边的大海碗,半碗也比自家的小碗一满碗多啊!不出她所料,田雨生果然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她的心。他向她看过来的一瞬间,吴亚凤在心里笑了。田雨生眼神里满含的谢意让她觉得,她此番来到文艺宣传队,对了,值了。
田雨生当然不知道吴亚凤心里是怎么想的。对这半碗饭的友好,他简单地认为也许她是在向他这个副队长讨好。在他心里盛装的是他信心满满的事业,他一定要把这支文艺宣传队带好,打造出几个像样的节目,让榆树坡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吃饭的时候,田雨生偷偷地向刘彩云那边望了几眼。他看到刘彩云站在一群女青年堆儿里是那么的特别,吃饭的样子也比别人文雅端庄。那神情举止,含羞带笑,欲语还休的,真是招人怜爱。想着日后有许多机会可以相处,可以表现,个人感情还不必急于一时。目前他还当以工作为首要。土语说‘搂草打兔子’,自己这一回可算是交上好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