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急骤地一闪紧接一闪,惨白与灰暗相互交替,突然“啪”地一声炸开,留下一串沉闷的余声,随即稀稀拉拉的、清晰的“嘣、嘣、嘣”声音从窗外传来,豆大的雨粒随意地砸在窗户的雨蓬上,仿佛在试探。雨粒随着电闪雷鸣越来越密集,春雨来了。
小时候的记忆中,怕极了打雷,因为妈妈说不尊敬长辈,会被雷公打,浪费粮食,会被雷公打,不诚实,会被雷公打……总之做大人不允许的事,雷公就会打。而雷公又在天上,神通广大,什么都逃不过它的眼睛,所以甚是恐惧。为了避免被雷打,只好乖乖地听妈妈的话,妈妈说听她的话就不会被雷打呀。
对雷的记忆,除了与恐惧连在一起,更多的是与春天相伴而行。雷声是春天来了的宣言。过完年后第一次听到雷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春天来了!
老家的气候四季分明。冬天草木枯零,很难见到绿色,树上没有树叶,只有黄褐色的枝杆。田野里也到处是一片枯黄。
然而只要有了第一声轰隆隆,不几天,树的、草的、各种不知名的植物的嫩芽就象士兵接到了冲锋令,齐刷刷地通通冒出来了。又仿佛憋了一个冬天,终于憋到了可以透口气似地,卯足了劲地疯长。还有各种各样的花,果树的、野草的,比赛似的尽情开放,争奇斗艳,到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春意盎然。这时候,身处自然界里的你,自然而然地被美和希望充盈,春心荡漾,忘记了所有人世间的愁烦苦难。
那时候,去山野扯猪草是我们农村小孩每天必做的事。虽然也是体力活,但在春天就不觉得累。因为到处都是可以给猪吃的嫩苗,不用多大功夫就可以扯满一筐。还常常会随手掐一根荆刺的嫩芽来犒劳自己。将荆刺的皮剥掉,放在嘴里,轻轻一嚼,有草木淡淡的清香,也有蔬果淡淡的甘甜,觉得好吃极了。有时还会摘一朵小花偷偷地戴在头上,待到有人的地方就赶紧扔掉,因为那是资产阶级才干的事,只有资产阶级才臭美,无产阶级只会埋头干活。虽然那时还不知道什么是资产阶级,什么是无产阶级,但是知道资产阶级是不好的,要被大人们打倒的。
我最喜欢的,还是去家附近的板栗山采蘑菇。下完雨的第二天,地上就会冒出许多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蘑菇,绿色的叫绿豆菌,象伞一样的就叫凉伞菌,黑黑的就叫牛屎菌……反正你喜欢叫它什么就叫什么。采回来的蘑菇自然是煮了吃,那是真的好吃呀,又香又甜,现在想起都忍不住流口水了。
还有雷公菌,我们叫雷打屁,因为只要雷公放一个响屁,漫山遍野马上到处都是。雷公菌也可以吃,但是我们只是偶尔吃一下,因为它本身仿佛没什么味道,而且主要是水份,一大堆放锅里一煮,煮出大半锅水来。
虽然小时候缺衣少食,挨饿是常态,但是当时并没有体会到那是苦难,因为有春天呀,很美的春天!
人最幸福的感觉还是与自然融为一体。因为这种幸福感是来自造物主的,神圣而圣洁,纯粹到无法不纯粹。并且只要你有一颗感恩的心能够感受,你就能拥有,永远不会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