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172】四人比蠢,连输三局。2021-04-21

6、

四月三十日,北魏皇弟元恌去世。

7、

崔慧景从建康出发时,他的儿子崔觉为直阁将军,秘密和他约定,崔慧景走到广陵,崔觉立即逃出京城去跟从他。崔慧景过广陵数十里,召会诸军主说:“我蒙受三位先帝厚恩,身当顾托之重。幼主昏狂,朝廷坏乱;社稷倾危,如果我不能扶持,责任就在今日。我想与诸君共建大功,以安社稷,如何?”众人皆响应,于是还军向广陵挺进。

司马崔恭祖守广陵城,开门接纳叛军入城。

皇帝接到事变消息,三月十二日,授予右卫将军左兴盛皇帝符节,督建康水陆诸军,讨伐叛军。崔慧景在广陵停留二日,集结部众,渡长江南下。

当初,南徐州、兗州二州刺史、江夏王萧宝玄娶徐孝嗣的女儿为妃,徐孝嗣被诛,皇帝诏令他离婚,萧宝玄怨恨失望。崔慧景遣使奉萧宝玄为盟主,萧宝玄斩了来使,发动将吏守城。皇帝派马军主戚平、外监黄林夫协助他镇守京口。崔慧景将要渡江,萧宝玄秘密和他联络,杀司马孔矜、典签吕承绪及戚平、黄林夫,开门迎接崔慧景,命长史沈佚之、咨议柳憕分别布署军众。萧宝玄乘坐八抬大轿,手执红旗,随崔慧景向建康进发。

朝廷派骁骑将军张佛护、直阁将军徐元称等六将据守竹里,为构筑数个营垒,封锁道路,阻挡叛军前进。萧宝玄送信给张佛护说:“我自己要回京还朝,你这是什么意思,苦苦截断我道路?”张佛护回复说:“小人荷国重恩,派我在此创立小戍。殿下还朝,自己直接过去就是,我岂敢断遏!”于是向崔慧景军射击,合战。崔觉、崔恭祖等率领的前锋军,都是鄙贱荒远地方的人,骁勇善战,又是轻装前进而来,不能煮饭进餐,看见沿岸船只,满载酒食,恨不得夺过来做军粮,,每见朝廷军城中炊烟一起,就全力攻打。朝廷军被搞得没法吃饭,因此饥饿困乏。徐元称等建议投降,张佛护不同意。崔恭祖等攻城,攻拔,斩张佛护。徐元称投降,其余四军主皆战死。

三月十五日,皇帝派中领军王莹都督众军,据守湖头筑垒,连同蒋山西簏原来驻防的军队数万人。王莹,是王诞之的堂曾孙。崔慧景抵达查硎(xing),竹塘人万副儿对慧景说:“如今平路都被朝廷军截断,不可考虑走平路进军,只有一条路,就攀登蒋山小路,出其不意。”崔慧景听从,分派一千余人,鱼贯缘山自西簏连夜冲下,鼓叫声震动城中。朝廷军惊恐,即时奔散。皇帝又遣右卫将军左兴盛率京城内三万人拒战崔慧景于北篱门,左兴盛望风退走。

三月二十四日,崔慧景进入乐游苑,崔恭祖率轻骑十余人突入北掖门,再行杀出。宫门皆紧闭,崔慧景率众包围。于是东府、石头、白下、新亭诸城皆崩溃。左兴盛逃走,无法入宫,躲在秦淮河边采荻草的小船上,被崔慧景生擒杀死。宫中派兵出来扫荡,不能取胜。崔慧景火烧兰台府署,作为战场。守卫尉萧畅屯驻南掖门,布署城内防务,抵抗叛军攻击,朝廷军军心稍微安定下来。崔慧景声称奉宣德太后令,废皇帝为吴王。

陈显达造反时,皇帝萧鸾曾将所有王侯集中召入宫中。巴陵王萧昭胄对永泰年间,王敬则造反,皇帝萧鸾召亲王们入宫,准备全部诛杀的事,记忆犹新,与弟弟、永新侯萧昭颖假扮成和尚,逃入江西。萧昭胄,是萧子良之子。等到崔慧景举兵,萧昭胄兄弟前往投奔他。崔慧景于是对萧昭胄有意,犹豫不知拥立谁当皇帝。

竹里之捷,崔觉与崔恭祖争功,崔慧景不能裁决。崔恭祖劝崔慧景以火箭烧北掖楼。崔慧景认为大事已定,如果烧毁了,以后重新建造,费用和人工都太大,不听。崔慧景喜好高谈阔论,又热衷于佛理,停留在法轮寺,对客高谈,崔恭祖深怀怨望。当时豫州刺史萧懿将兵在小岘,皇帝派密使告诉他。萧懿正在吃饭,扔下筷子,挺身而起,率军主胡松、李居士等数千人从采石渡过长江,抵达越城,燃起营火,城中鼓叫称庆。崔恭祖先劝崔慧景派二千人截断西岸,阻止援军渡江。崔慧景认为宫城马上就要投降,一旦皇帝投降,外面的救兵自然就会散去,不听。至此,崔恭祖请求出击萧懿军,崔慧景又不许;只派崔觉率精兵数千人渡秦淮河,在南岸布防。萧懿军拂晓发动攻击,交战数会合,士兵们都拼死作战,崔觉大败,投入秦淮河而死的有二千余人。崔觉单马撤退,拉起秦淮河吊桥。崔恭祖抢得东宫舞女,又被崔觉逼迫夺走。崔恭祖积怨忿恨,当夜,与崔慧景骁将刘灵运到宫城投降,于是叛军众心离坏。

夏,四月四日,崔慧景发现大势已去,率心腹数人秘密逃走,想要北渡长江;城北诸军不知到主将已走,还在拒战。城中朝廷军出城扫荡,杀数百人。萧懿军渡过秦淮河北岸,崔慧景余众全部散走。

崔慧景围城,前后十二日而败,逃走路上,随也都走散了,崔慧景单骑走到蟹浦,被一个渔夫斩杀,把头放在鱼篮内,担送建康。崔恭祖关押在尚方监狱,不久,斩首。崔觉亡命天涯,假扮成一个道士,被捕获,伏诛。

萧宝玄初到建康城,驻军于东城,士民很多前往投靠。崔慧景败,缴获朝野写信给萧宝玄及崔慧景的人的名字,皇帝下令全部烧掉,说:“江夏王尚且如此,岂可再问罪其他人!”萧宝玄逃亡数日,才出来。皇帝把他召入后堂,用步障把他裹起来,令左右数十人击战鼓,吹号角,骑马绕着他飞驰,派人对萧宝玄:“你最近包近围我的时候,就是这种情况。”

当初,崔慧景想要和处士何点结交,何点拒绝。等到包围建康,逼召何点。何点前往到他军营中,终日只谈义理,不谈军事。等到崔慧景失败,皇帝要杀何点。萧畅对茹法珍说:“何点如果不引诱崔贼一起空谈义理,事态发展,还难以预料。以此来看,他不仅不应被杀,而且应该封爵。”皇帝于是停止。何点,是何胤的哥哥。

华杉曰:

有些事无法解释,干大事的人,为什么那么蠢,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要造反,就要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快的速度成功。崔慧景却认为他已经成功了,又舍不得烧房子,又在庙里跟和尚和书生高谈义理,不谈军事。

萧懿的兵已经在路上,崔慧景则认为皇帝马上会投降,皇帝一投降,萧懿自然就退,所以不必管他,于是对萧懿不设防。这种想法都荒唐到极点!《孙子兵法》说:“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用兵的法则,不指望敌人不来,而要依靠我有充分的准备来应对他。不要指望敌人不向我们进攻,而要依靠我们有敌人进攻不下的力量和办法。他来不来,跟我做不做准备,根本没关系!来不来我都要做好准备!就好像我们复习高考,岂能自以为那部分题不会考,然后就不复习不准备呢?

认为皇帝马上会投降,没有任何根据。而即便皇帝投降了,萧懿又怎么会退兵?诛杀叛贼,拥立皇帝,正是他起“义兵”的理由,就你有野心,他就没野心吗?

这两年的历史,都是些荒唐人,荒唐事,水平太低了!萧宝卷登基两年,居然三次大将反叛攻到京城。又居然都被他镇压了。他可能认为自己也是前无古人的伟丈夫了,其实是四个人比蠢,他连输三局,蠢不过别人啊!但是,事不过三,第四局他就过不去了。

看到历史上的蠢人,我们一方面想他为什么那么蠢。一方面要认识到我们自己肯定不比他聪明。毕竟他是大人物,能写进历史的,我们是小人物。可见人人都会干蠢事,不仅和地位高低无关,甚至与智商无关。人为什么会干蠢事?这真是个哲学课题。

我们得以成功,不是因为我们很强,是因为对手太蠢。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下回遇上一个智力正常的,我们可能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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