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蒙蒙亮,早起跑步的人就窸窸窣窣的散步在街上的每一个角落。
曾经,有那么一群人:不论男女老幼,不论职业,他们穿着鲜艳的服装,聚在一起;无论是春暖花开,还是烈日炎炎,抑或是暴雨倾盆,他们奔跑在大街小巷,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上,那种专注沉醉的表情,那种不达终点绝不放弃的执着,令我动容!
曾经,我只是以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狂飙的背影,却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其中的一员,有朝一日也能参加马拉松比赛,和万人同跑,挥汗如雨。也从未想到,在而立之年,是奔跑打开了我人生世界的另一扇窗。
一直以来,我都如鼬鼠一般,静静的躲在黑暗之中,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三点一线的生活再唤不起一点生命的激情。
幸好,遇见了你,奔跑!遇见了,一群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对未来充满期许的跑友!是的,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二
“暖风轻柔哓寒轻,过尽千帆皆是情”,百花盛开,鸟儿欢鸣求偶,自是这个时节最浪漫的事情。
先是西山山簏的一片桃林,随着春风撩摆了几下婀娜的身姿,仿佛一夜之间,就零星的冒出了些许花苞,再在暖阳里打几个滚,舒展一下腰肢,一不留神,一片桃花林就悄无声息的镶嵌在西山腹地。
白塔湖边的海棠花,不甘示弱,闻着春天的气息,揉揉眼,耸耸肩,细碎鲜红的花骨朵儿,就像画笔拂过尺素,密密麻麻的悬挂在枝丫上。凑近一嗅,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令人沉醉。
柳絮照例婆婆娑娑的倒垂在碧绿的水面上,引来一群金色鲤鱼,在此停留戏耍一番,又恋恋不舍的游向深处。广场上,大妈纵情嗨舞,孩子们放着风筝,一群花蝴蝶飞过天空。
跑者,汗水淋漓,气喘吁吁,5公里,10公里,20公里……此起彼伏的播报声,拍打着寂静的清晨。他们从西山飘来,穿过桃花林,穿过柳絮飘飞的湖边小道,在海棠花下小憩,补给,拍照,然后相互鼓励着,继续奔向春天深处。
三
骄阳似火,正是荷花生长的好时节。少了春的妩媚与伤感,多了些生命的绿意。
荷叶层层密密的紧挨着,推推搡搡,向着阳光,拼命的生长。偶有几只红色蜻蜓,蹁蹁跹跹,平添几抹诗情画意。此情此景,正应了杨万里《小池》的意境:“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五月份,刚接触跑步不久的我,在随意阳光的鼓励下,兴冲冲的报了人生的第一场马拉松。地点,就是我向往已久的丽江古城。
比赛当日,各路跑者,穿着鲜艳的盛装,摩拳擦掌。每一个人的脸上,无一不洋溢着幸福的喜悦和生命的激情。
一声枪响,跑者蠕动起来,由慢而快,穿行在如诗如画的丽江古城。
有人光脚奔跑,号曰“农民跑团”;有人推着叽叽哇哇的幼儿奔跑,彰显跑者的疯狂;有人须发尽白,依然健步如飞,尽显生命的执着;有人手握低音炮,一路奔来,广场舞神曲放了一遍又一遍;有情侣手牵着手,不离不弃,一直奔向终点;有人在镜头前耍帅,卖萌,搞怪;有人咬着牙,走走停停;有人有说有笑,有人一言不发,在这场奔跑的盛宴里,没有一个人轻言放弃,每一个人都含着苦涩的汗水,冲过属于自己的终点。
比赛结束,一切又归于平静。
丽江,曾经迷住了我;我也曾经,在丽江的街道上疯狂的奔跑过。
四
秋,说来就来,让人猝不及防。
秋,最美丽,总是让人牵肠挂肚。
一片黄叶飘落,一群鸿雁飞过,几声哀鸣,几声叹息,就入了秋。
在秋季,我喜欢在田野上奔跑。
看饱满的稻谷,金灿灿的铺满原野;农民顶着草帽,在田间劳作;麻雀出窝了,叽叽喳喳,偷吃粮食……
一条河,是秋的生命,也是一个跑者的生命,跑着跑着就瘦了。裸露的石头、河床,昭示着曾经的丰盈。
顺河而下,总能遇到不同的村庄,总能遇到几只野性十足的土狗,狂吠着,一追就追你一两公里。人狗角逐的过程,惊险刺激,双方都显得意犹未尽。
有村庄的地方,总是一块风水宝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炊烟袅袅,村人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与世无争,自得其乐。当我跑过这些村庄,我的内心平静极了,我总觉得在村庄,一切都是慢的,正如我在《在毛湾,一切都是慢的》一诗中所写:
在毛湾,风是慢的
想吹就吹一阵子,秋天
是慢的,一树叶子黄了
一树叶子又郁郁葱葱,苍鹰
是慢的,缓缓盘旋在峡谷上空
南瓜也是慢的,浑圆
的影子,让一群还不急于归窝的蚂蚁
瞬间忙碌起来。蝉是慢的
拥抱着黄昏,浅唱低鸣
野花是慢的,顶过烈日
顶过风霜,肆意绽放
一切是慢的,一切
都是慢的,奶奶的咳嗽
最慢,一声,又一声
像孤雁飞过夜空的嘶鸣,其实
最慢的是村庄,灰墙青瓦
生老病死,世世代代,始终
平静如水,恒如星辰
五
绚丽多彩,烂漫多情的秋天,在摄影师的一张张图片里,在诗人一行行伤感的诗句中,在跑者一次次叠加的脚印里,终还是悄无声无息的远去了。
在感叹时光消逝之余,冬的冷寂适时敲打了我燥热的心扉。
入冬以来,连续几场感冒,把我跑步的热情降到了冰点。
有同事不解的问:“你天天跑步,也会感冒?”那神情就像看外星人一样。
我只能淡淡一笑:“我也是凡胎肉体,怎能不生病呢?”
“哦,原来天天跑步也会生病呀!你看我从来不运动,身体照样好得很,哪像你个病秧子,三天两头就病了。”
“是啊,天天起那么早,动不动就跑10公里,20公里,身体哪能吃得消,悠着点!”
有人干脆说 “你们这些跑步的,个个都是自虐狂,疯子!”
面对这些议论,我只能选择沉默,然后悄悄的离开。忽然想起一个故事:
在一个炎热的下午,一位父亲带着他儿子和一头驴走过满是灰尘的街。
父亲骑在驴上,儿子牵着它走。“可怜的孩子,”一位路人说道,“这个人怎能心安理得地骑在驴背上…”
父亲听到之后,就从驴背上下来让儿子坐上去。但走了没多久,又一位路人的声音传来“多么不孝。可怜的老父亲却在一旁跟着跑。”小孩子听了之后连忙让父亲也坐在驴背上。
“你们谁见过这种事”一位妇女说道,“这么残酷地对待动物,可怜的驴子的背在下陷,而这个老家伙和他的儿子却悠然自得。”
父子俩闻言,只好从驴背上爬下来。但是,他们徒步走没多远,又一个陌生人笑着说:“我才不会这么蠢,放着好好的驴不用,却用脚来走。”
最后,人们看到这对父子俩抬着这头驴从街头走过。
由此观之:这个世界,无论我们做什么,做得再好,总有人评议,我们堵不上所有人的嘴,唯有反照内心,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坚持去做!
回首2018年那些跑过的柔软时光,那一场场肆意欢笑、鲜衣怒马的马拉松盛宴,庆幸自己遇到了一群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跑者,我想这大概是2018年我最大的收获吧。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在这辞旧迎新之际,向着茫茫人海,登高长啸:
你可以看不起我,对我不屑一顾,甚至你可以说我是一个疯子,因为我从来不在乎!我是一个跑者,我将一直的奔跑在曾经灰暗的人生底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