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黄玲打开家门，把摆摊的东西一件件往屋里搬，黄妈从厨房探出头，叫道：黄凡，收拾桌子，准备吃饭了。
搬完东西，黄玲关门转身看到妹妹黄凡窝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对黄妈的叫声视若无睹，三岁的小侄子也趴在沙发上划拉着平板看动画。
黄玲瘪了瘪嘴，这是回家常见的场景，以往还会说一说，教一教，奈何，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说了也白说。
完全是被黄妈惯的！
02
黄凡比黄玲小十一岁，是黄妈二婚生的女儿。她对这个妹妹最深的印象，只停留在七八岁天真烂漫的时候。完全没想过未来有一天，黄凡会掺杂在自己的生活里。
年轻时的黄妈脾气暴躁，前夫也不是个能忍的，两人在一起那是天雷勾地火，天天家里吵吵闹闹，常常是黄玲在一边嚎啕大哭，两口在另一边上演全武行。
七岁时两人离了婚，黄爸净身出户，把房子留给了母女俩，拍拍屁股潇洒的走了。从此后，黄妈的脾气就冲黄玲而来，常常是说着骂着一巴掌就拍了下来。
两年后黄妈再婚，继父是个船员，没啥亲人，婚后直接住进了黄玲家。等黄凡出生长到三岁多岁，继父申请调到了后勤。
也许是因为继父脾气好，厨艺好，也许是因为前一段婚姻吸取的教训，黄妈的脾气收敛了很多，家里平静了很多。
03
继父待她客客气气，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黄妈一心扑在新家庭里，根本没想过关心女儿的情绪。她像个旁观者，每天观看他们的亲密互动……而自己跟他们，就像油跟水，怎么也融不进去。
高中毕业后，黄玲找到一份工作，拿到薪水就搬了出去，除了过年很少回去……
自从黄凡高一那年，继父忽然倒地去世，黄妈就像变了一个人，不知是觉得一个女儿不需要她，还是觉得黄凡以后成了没爹的娃，每年春节回去，黄玲都觉得黄妈太惯着黄凡。
黄凡睡懒觉，黄妈把早餐端上床给她吃；黄妈拖地，黄凡连拖鞋都懒得提一下，只看着电视哈哈直乐……
黄玲其实有说不出的愤怒，同样是女儿，自己好像是充话费送的，黄妈给自己的是打，是骂，是冷漠……
20岁那年，黄凡不顾所有人劝阻，以要么让她死，要么让她结婚的决裂态度，奉子结婚，对象是无车无房无业的三无人员，婚后窝在娘家啃老。
黄玲回家看到黄妈如老妈子一般服侍那两口子，乐在其中的样子，说不出是失望难过还是羡慕，总之心情五味陈杂，无数次劝说黄妈让他们出去自力更生无果后，扔开手不再管……
04
前年初，黄玲花光积蓄开了一家烧烤店，眼看着生意一天天火红起来，疫情来了，店不得不关闭，好不容易挨到可以营业，生意也变得惨惨淡淡，别说赚钱，连每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
过年前，不得不借了几万块交清房租，快刀斩乱麻的结束。租了间小单间，黄玲把自己关在里面，痛哭了几大场，感觉前路一片灰暗。
祸不单行，黄妈与黄凡带着几大包行李找来了。
黄妈告诉黄玲，黄凡两口子说要做生意，没本钱，住的房子被拿去抵押贷款了，只还了几个月房贷，就还不上了，已经被银行收去拍卖，现在无家可归。而且，黄凡被她那三无老公强拉去离了婚，孩子也扔给了她……
双目红肿，头顶乱得像鸡窝的黄玲坐在床边，虎着脸听完黄妈的话，恨不得用根棍子撬开黄妈的头，看看脑子怎么长的！
或许不是自己错觉，在她妈心里，她这个女儿就是个路人甲，要关怀的时候没关怀，要温暖的时候没温暖，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想起还有这个女儿存在……
05
“妈，那房子我也有份，去办抵押前，没想起来告诉我一声吗？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黄妈讪讪说：“不是怕你不同意吗，而且你不用妈担心，自己能赚钱能存钱……”
黄玲从床上跳起来，用红肿的双眼瞪着黄妈，眼泪刷刷地流，崩溃地吼：
“知不知道，我现在欠了一屁股的外债，就算这样，我也没去打过房子的主意，那是给你养老的。你们背着我，二话不说就除脱了，现在想起我了？
你要给我一点关怀，我能那么早就跑出家门自力更生吗？我在外面怎样挣扎求活有想过吗？同样是女儿，不要求你一碗水端平，就漏一点点给我，也不行吗？”
看着黄妈一副受惊吓的样子，黄玲觉得自己真是在对牛弹琴，无力感爬上心头，对着放在门口的行李狠狠踢了一脚，摔门而去……
去好友家闷头睡了三天，也不能真扔下她们不管，黄玲去申请了一套二居室的公租房，一家子住了进去。
黄玲可不惯着黄凡，一开年，就逼着她去找了份超市收银员的工作，自己决定去摆小吃摊。
买好摆摊的工具食材，手里的钱用得干干净净，黄凡拍拍胸膛说这个月的房租她去交，黄玲有点小安慰，觉得这个妹妹有点长进了。
06
吃完饭，黄玲走进卧室，清点了一下今天的收入，这几天生意不错，留下补货的钱还能把这个月的房租先交了。
她打开公租房交租平台，输入手机号点进去一看，上个月的房租竟然没交！再一查，好家伙，水费，电费，物管费全是两个月的数。
黄玲心里一股无名火燃起，冲到客厅对还在玩手机的黄凡叫道：上个月的房租你没交？
黄凡头也不抬，“没钱！”
“你答应去交，现在说没钱？那天天都在拿快递是怎么回事？”
“我一次没那么多钱，交不起。网上买的都是便宜货。”
黄玲心里堵得慌，便宜货个鬼！便宜货就不要钱？
“行，房租交不起，那物管费一百多，电费几十块，水费几十块你总交得起吧？”
黄凡低头看着手机不回答，黄玲上前两步拿过手机往沙发上一扔，黄凡跳起来，开始大吼大叫：‘明知我没钱，每个月就那么点固定收入，还要养儿子，你反正做生意能赚不少钱，又不是交不起，非要来逼我……”
黄玲看着黄凡叭啦叭啦，心里像大冬天吞了一块冰，凉极了！
07
黄妈从厨房跑过来，抱起吓得哇哇大哭的外孙，拉着黄凡的手说：“好好说，好好说。”
黄玲冷冷地看着黄凡和黄妈，一句话也不说，黄凡吼着吼着，声音慢慢低下来，不再出声，黄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低下头哄着外孙。
客厅里只有黄妈哄孩子的声音，半晌，黄玲对黄妈说：“妈，孩子吃的零食，穿的衣服，喝的奶粉都是你在买吧。我以为，一家人，有的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很多事，自己知道就行了，不用拿出来撕破脸。
可是你看，我家出了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把别人对她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让她付出一点点就是逼她，她穷她有理！
你是她亲妈你愿意，我不想奉陪了，因为，不值得！下个月，我会搬出去。”
黄玲打开大门，跨出一只脚，转过头，看着黄妈轻轻说：“还有，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想结婚吗？因为我生长的家庭，让我失去了对婚姻的所有幻想。”
黄玲合上门，走到楼下操场，坐在花坛边，望向远方，黑沉沉的夜色包裹着一切。一盏盏的路灯，发着微暗的光，给这黑夜带来一点又一点光明。
她知道，黄妈一个人是带不动黄凡和她儿子的，对于一个不想长大的人，只能逼着让她长大；对于一个不知感恩的人，只有让她体会失去才能懂得珍惜。
如果有一天，黄凡不再把别人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她不会介意一家人再生活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