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任平生嘿嘿一笑,“二哥,我不过是想问个清楚,到底我做事有何不周,引得这么多兄弟叛我。四天将、十二元辰、四十八羽人,皆有人参与其中。唉,爹在世时,侯府何等兴旺,怎么一交到我手上…”他摇了摇头,双眉间皱成深纹。
任雨生呵呵两声,“老三,你也不用装得如此痛心疾首。侯府在我手中,必会发扬光大!”
任平生深深吸了一口气,“二哥,我再说一遍,你们此时放手,犹未为晚。我既往不咎!”
吴乱步与陆一虎几个人脸色沉了沉。陆一虎道,“三爷,我们都知道你自负了得,但败了就是败了,何必要在嘴上争短长?”
任平生面色沉重,“二哥,我只要你一句话!”
任雨生哼了一声,“爹娘坟前,我会替你尽孝!”
任平生脸色痛苦,一字一顿,“那,便,由,你,们…”
任雨生不待他讲完,仰天哈哈大笑。他笑声未绝,戛然而止,死死盯着任平生。满殿中人目光皆落在他兄弟二人身上。
只见任平生双袖一拂,自地上飘然而起。他负手挺胸,昂首傲立,“二哥,这一局,你输了!”
不唯任雨生等众人目瞪口呆,连佛像后的楚图南都莫明其妙。明明见如意侯府众人皆摔倒在地,显然是中了毒,否则无论如何也不能任凭任雨生一干人指斥吆喝。
任雨生双目圆睁,“乱步,你没得手么?”
吴乱步脸上表情便如走夜路撞上牛头马面、十殿阎罗,“我,我,明明,放出了失魂散,他们,他们,都已着了道…二爷,他在强撑!”
任平生不等他说完,袍袖一抖,已攻了过去。吴乱步举手挡格,一举手才觉丹田处空空如也,使不上力。一身武功竟是废了一般!他眼睁睁看着任平生双掌击在自己前胸。一股若有若无、绵绵柔柔的内功自掌上涌出。
这分明是“烟雨神功”!任平生丝毫未受失魂散的影响!
吴乱步只觉眼前一片血色,那是自己口中喷出的血雾!他连退了七、八步才坐倒在地,每退一步便吐一口血,染得地上似开了十几朵桃花。
任雨生大惊失色,只说了一个“你”字,本坐在地上的如意侯府三司卫司空中流、司马长风、司徒野芒也已起身,从四面攻了上来。毛奇、陈楚与他手下众人一个个举手抬足虚浮无力,在这三人手上都走不过一招,俱被擒下。只剩他一人呆立在殿中。
不过片刻之间,形势逆转。殿中横七竖八仍都是躺倒之人,但站着的五个人中倒有四个是他的对手。
任平生与三司卫从四面将任雨生围在当中。任雨生手指动了动,连手都没抬起来,面色惨然,半晌才道,“老三,还是你有城府,居然忍得住。怪不得爹把这个位子传给你。我确是不如你奸狡!”
任平生脸色丝毫不见纾缓,“二哥,不是我有城府,只是你太心急。”
他见任雨生并不接言,接着道,“你此番设计构陷我,虽然险绝,也打得我措手不及,但未免草率,破绽太多。其一,鲁南三雄兄弟若一体,生死与共,陆一虎却不与龙破云和苟大有一同出走,这本就不合情理。只有苟大有这样的直性人才会疑他。就算陆一虎没有叛意,我不能不加三分小心,派人盯着他。”
“其二,你派人假扮池大先生等人,夺镖杀人,只能瞒得过七大帮派。试想还有谁能这么了解侯府?连池大先生的半块玉佩都能偷到手,除了侯府中人还有别人做得到么?”
“其三,你让一虎他们搞到如意令,可是,没有如意谱,那不就是废铁么?世上除了任家子弟,哪个还能动用得了?”
“其四,此次你要在扬州动手,也算准了我会来洪恩寺,但不料…”
任雨生听不完已断喝,“住嘴!你得意也不必在此卖弄!”
任平生苦笑一下,“二哥,我不是卖弄,而是这些时日来心头萦绕的全是这些事情。如今两淮有人觊觎我侯府,你倒是抓得住机会,但败就败在备不周而动。虽然侯府中有不少人心向着你,江湖上你也搜罗了不少势力,也动用了如意令,但毕竟…”
任雨生不耐烦摆摆手,“算了,老三,我现在就想知道一件事,明明吴乱步几个放了失魂散,却为何你们无事,我们反受其害。”
任平生点头,“这便问到关键了。我并不知身边到底哪个人叛我,但总是有备无患。你知道,四十八羽人中的侯千方最懂用毒解毒。临来之前,我早叫他配了解百毒之药,又带了他的独门散功露。我也不知到底哪个是你的人,只敢一赌。此行这数十人中,只我与三司卫知晓此一节。方才毛奇与吴乱步一唱一和地演戏时,我便已了然,暗地放出散功露。故一呼一吸间,攻守逆转。二哥,你可认栽么?”
“嘿嘿,高明!不过,你瞒过了这许多兄弟,不怕他们寒心么?”
任平生脸色一沉。此事事关紧要,全侯府上下,只他与池大先生、三司卫五人知道而已。正因为如此,吴乱步纵然身居白虎堂主西天将高位,也被蒙在鼓里。但如此一来,只怕确有些人会因此不满,尤其是四天将、十二元辰这等侯府重臣。
他还未答言,石东行已喝道,“任雨生,你给我闭嘴,临死还要挑拨离间!寒你妈个心,你当了如意侯,才真寒了我们的心。”
任平生知道石东行一向直性直肠,今日危急之时更见真心,他感谢地点点头,“二哥,你也听到了,多说何益?我知你仍不服,也罢,我们就在这许多兄弟面前再比一场。我若输了,便放你走,你若输了,盼你就此心服口服。”
任雨生嘿嘿冷笑两声,“我中了侯千方这小子的散功露,一点内劲也使不出来,怎么比?你不如一掌打死我算了!”
任平生双手一拍,“各位且退开!”三司卫闻言都向后退了几步,但仍占着殿中要津。任平生接道,“你我只在招式上分胜负,我绝不动内力。殿中这么多兄弟皆在看着,大家都是明眼人,若我动上半丝半毫内力,就算输了!”
任雨生脸上肌肉颤了颤,“好!”他左手一撩,将长衫下摆盘在腰间,随即虚握成拳护住腰肋,右掌一立,半屈半张置于身前。
殿外日头已升起老高,一束日光正洒在两人之间。众人或坐或站,不由自主都向边上挪去,腾出一块地方。
任平生见任雨生起手端正,正是任家家传武功,自己撤了一步,双手外拱,含胸拔背,做个揖让之姿,却是任家晚辈与长辈过招的起手式,“二哥,你长我幼,先请!”(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