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国的冬天,一向是暖暖的。
不知怎的,最近一阵轻寒,持续了很久,让人挺不适应。
作为吃货的我,天气一冷,就条件反射的想到要吃腊肉。
原因嘛,很简单——儿时记忆中,一到过年大冬天,就满心盼望着母亲炒腊肉吃。
一片腊肉,
便是独属于我们这些南方孩子的冬之记忆。
2
在菜市场逛悠了半天,寻找腊肉的踪迹。
虽有现成的腊肉卖,却动了自己制作腊肉的念头。
割三四斤肉回家,路上忆起母亲制作腊肉的场景。
儿时条件艰苦,只是很简单的把肉处理了几下,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洗净,洒上一些盐和调味品,慢慢地抹匀,放置几个小时;然后找出一根线,把猪肉的一头拴住;最后,就把两条猪肉挂在阳台上。
寒气袭来,温度骤降后,
阴面的阳台便成了最天然的冰窖。
此时的阳台窗,便成了冰箱门,
一开一关间,便是两个世界。
斜靠床上,听着外面寒风呼啸,两条猪肉的身影在窗上晃来晃去,若隐若现。
畅想着,它吸允着深冬的寒气,肉质在深夜里发生着美妙的变化……
3
才过三天,已经是迫不及待,下班后赶忙从阳台上取下猪肉。
肉的外形已经缩水变小不少,肉质变得硬起来,腊油已经清晰可见,触手可感。
想起梁实秋在《雅舍谈吃》中写到:腊肉刷洗干净之后,整块地蒸。蒸过再切薄片,再炒一次最好,加青蒜炒,青蒜绿叶可以用但不宜太多,宜以白的蒜茎为主。加几条红辣椒也很好。在不得青蒜的时候始可以大葱代替。
我便按照这制作方法,烹制起来。
一番努力,一盘炒腊肉总算出锅。
食指大动,垂涎欲滴,已经顾不上烫,赶紧夹起一大块塞到嘴里。
冬的寒意、猪肉的香味、腊肉独特的口感……熟悉的味道涌到味蕾,真是好吃极了!
不过实话实说,可能是现在猪肉的味道差了或者天气不够冷又或者腌制时间不够,比起儿时的味道还是要差很多。
但能这么肆无忌惮、大口大口的吃腊肉,比起儿时,那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
4
儿时那个穷苦的年代,作为孩童的我们,总是希望着过年。
过年有好多吃的,有新衣服穿,也没有那么多管束,可快活了!
而我最期盼的还是过年吃腊肉,因为腊肉只有在过年时才有得吃啊。
靠近年关,总是问母亲:“什么时候去买猪肉腌腊肉啊!”
母亲总是说:“快了!快了!慌啥,这不是还有这么多天才过年么?”
“今年我们家打算割几斤肉?”
“额……八斤!”
“这么少啊!今年能不能割十斤,腊肉可好吃了!你看隔壁的都割了好几十斤呢!”
“今年猪肉贵,八斤已经很多了。”
这样的对话基本在童年时每年都会说一遍。
说实话,年幼的我也搞不明白,八斤有多少,反正应该有两条(我现在都怀疑根本就没八斤);肉价是多少,今年是便宜还是贵,我也不得而知。
生活的穷苦,有腊肉吃就行,也没想那么多。
毕竟小孩子嘛,一向天真浪漫,容易满足。
5
漫天飘雪,一到晚上六七点钟,外面就已经暗下来,格外阴冷。
我会习惯地靠在门口,等待着母亲回来。
“连朝浓雾如铺絮,已识严冬酿雪心。”
寒冷的天地似乎在等待着一个释放。
飞雪中,隐约中现出母亲的身影——还有手中提着两块长长的猪肉。
我顿时眼睛亮了,心也暖了,赶忙迎上去。
吃过晚饭,母亲就开始洗猪肉、调味、抹匀,最后挂在屋内的横梁下。
然后,我就昂着头,无限憧憬着,猪肉能快快变成腊肉,快快过年。
6
两条腊肉就和昏黄暗淡的灯泡比邻而居,闪亮的腊油清晰可见,有时还滴到了地上。
在我眼中,那腊肉可比灯泡亮多了哩!
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过年了。
从初一开始,每次做晚饭,母亲就会从横梁上取下腊肉,割下一小段,然后把剩下的腊肉又挂了回去。
一家三口,八斤腊肉(其实还没八斤,我直到今天还觉得是母亲糊弄我)从年初一一直要吃到十五,所以每次切腊肉,母亲都要计算好,而且每一小段腊肉都切得很小很细,每次都是让我满碗菜中去寻找。
腊肉基本是百搭,跟胡萝卜、白菜、紫菜、大蒜苗、辣椒……一起炒,都非常好吃。
就这样,每次晚饭,一家三口就在昏暗的灯泡下吃饭,而我就满碗找着零星的腊肉,也算其乐融融。
母亲总是会趁机教育我一番:“等这些腊肉吃完了,你就该去上学了。新的一学期,你可要好好学习,努力加油,这样将来就有吃不完的腊肉。”
一边在碗里找着腊肉一边扒着饭的我满嘴答应:“好!”
7
每次吃饱饭,心满意足,躺坐在椅子上,抬眼看着横梁上挂的腊肉,几分欢喜几分失落。
欢喜的是这美味的肉已经有一部分在我的肚子里了,失落的是腊肉在慢慢变短减少。
过年的时光,总是很快,马上就开学了,当然腊肉也被我吃完了。
母亲总是催促我:“腊肉吃完了,该去上学了。”
背起书包,回望了一眼横梁上的腊肉,只剩下两根线悬在那里,晃来晃去……
8
如今,物质丰腴,有吃不完的腊肉,一年到头都有人卖腊肉;切腊肉时故意切得大片大片的,省得满碗去翻去寻找,但每次吃完,搁下筷子,再也没人对你说:“腊肉吃完了,该去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