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行李从车上拿下来,肥牛走到我身边略带惊讶地问:你这就走了吗?我笑着说:是呀,我直接去订好的酒店。她说那拥抱一下吧,我难得配合地先张开双臂用力地拥抱了她。说完“一切顺利,再见”,我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我不擅长告别更不擅长把一段萍水相逢的关系发展成可以走进内心的朋友关系,哪怕明明彼此投契。需要花很长的时间不断确认,才敢确定对彼此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真朋友。也许很多人都如此,毕竟真朋友难得,以至于不断有人走开却少有人填补,人也就越来越形单影只。
在亚青寺的山上,由于高反缺氧,心跳快得似下一秒便会骤停,只能停下来休息。于是坐在山头边看着山脚下的觉母岛。肥牛坐到我身边打电话,我静静地观察山下的觉母们,一时觉得乏了便躺下来用围巾蒙住头开始睡午觉。睡醒发现周边原来的人群不见了,不远处两个扎巴(男僧)在晒太阳聊天,少了人群的山头总算还原了他们的日常,下课后或三五结伴交流或独自前往庙宇礼佛,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修行。
肥牛见我醒来,提议下山。路上我们讨论了关于修行算不算一种“我执”,显然,这是个无法通过讨论便能得出结论的哲学命题。我们甚至无法试图从扎巴觉母的角度去理解修行,信仰的力量伟大而隐秘,没有信仰的人无从体会,但看到他们的坚定虔诚心里的敬畏却是真实一致的。甚至是羡慕的吧,看到他们将世俗放到最低全心全意为信仰而活,心里无爱无怖无挂无碍,而我等身似自由心在牢笼的凡夫俗子在无常的人生里患得患失始终看不清生命最重要的本质,画地为牢自作自受。
我跟肥牛开玩笑说:说不定那边吃草的牦牛耳熏目染比我们还有悟性。也说不定我们上辈子也是有信仰的扎巴或觉母。肥牛说她相信因果,因果循环我们看不见看不出,但它总在不断发生。我无言以对,这些年的林林总总,回头看时惊觉命运没有意外,谁都不无辜,福祸自造。我只希望相欠的能够好好还清,相遇的可以彼此善待。
肥牛在最后一天跟大家说,原本不是她负责这次行程当我们的领队,阴差阳错接了这个任务。而我们原本目标是色达,却无法成行改道去了亚青。冥冥之中似乎注定了我们的遇见。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既短暂又微妙,相遇一场的缘分,有没有好好告别区别不大,说了再见可能是再也不见。我们互加微信却深知不会轻易问候,也不大可能再见面,如同有些地方,一生只能抵达一次。这些陪伴一段陌生又熟悉的过客,大抵是灵魂认出了彼此,打一照面便继续各自的修行,来世可能再聚。
人山人海,遇见谁都不意外,灵魂知道相欠的总会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