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一次见到阿森是什么时候?
我背靠白色落地窗,窗外有风,脚底像是踩了风火轮,温度灼热,我想要奔跑。要不是叁在拉住我,我可能以为自己会飞,早就从窗口飞跃而下。
叁在紧紧的攥着我的手,把我拉回椅子上,我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八字眉,眉心舒展,下巴络着胡须。我仔仔细细的看向他,他穿着西装笔挺的坐着,衣服上的褶皱很好看,手修长而纤细,骨节分明,和阿森一样。
阿森?想了半响,我恍惚走神的片刻,好像有一个人指着我,说想跟我了解阿森的事情。我顿了顿,再次看向面前的他,时间不会让他有任何神情的变化,他冷漠如冰,似乎除了等一个答案,六十沉默。
最后一次见到阿森是五一劳动节。
叁在忽然猛的看向我,他牵紧我的手,开始发热发湿。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惊讶的神情,我想我的脸上一定也带着一样的神情。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无力,像是从一口深井里爬上来的老妖精,因年月失修,声音暗哑不连续,像坏掉的锯子。我想大声的喊,清清自己的喉咙,通通那些晦涩的哑语。我只是张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憋这么久一定很难受吧。
坐在对面的男人开口了,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是从冰窟窿里凿出来的一样。我惊讶于他的嘲讽,话语却开始不由衷的往嘴边跑,一词一句的说了起来。末了,我终于听到自己真实可信的声音。
说话的期间,叁在时不时的看向我,带来一个个带着鼓励的小眼神。好像我在讨论一件很痛苦,很需要勇气才能讨论的事情。对面坐着的男人,轻蔑的神情像是在说,一切不过如此。而事实上,我只说了那天我和阿森去看电影的事情。
那天是礼拜一,因为五一小长假,我和阿森回了一趟家。返程的路上,阿森突然对我说,我们去看电影吧。当时我们正走在325国道上,距离回到城市几的家还有一半的距离,大概两个半钟。当时的我一定是没仔细听清阿森的原话,才会毫不犹豫的说了句,好呀,走。等到阿森下了高速我才意识到,我才意识到阿森的看电影是不是等我们回到城市里看,而是现在。
我盘着腿坐在副驾驶上,测过脸望向阿森,他的鼻子坚挺,鼻梁上方左右两侧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前方,有一瞬间,我看到犹疑和害怕从他眼里闪过。我紧张的坐直身体,调整了座椅,打算漫不经心的发文,开口的却是,我们看啥呀。
我听到自己声音里带着撒娇的语气,有点懊恼的看向窗外,那是华灯初上,前方红色信号灯闪个不停,一辆辆摩托从我们身旁擦过,最后立在我们身边的是一辆哈雷,开车的是一个带着头盔的男子,约摸有三十来岁,后面坐了一个神情妖娆的女子,她全身像烂泥一样摊在他身上。
怎么了?阿森也看向了窗外,我回头看着他笑,待会回来得很晚了,那可怎么办?
阿森没有说话,眼里也不带一丝抱歉,过了一会,在红色信号灯即将转绿的前一秒,他开口了,你不是也想看电影吗?
就在这个时候,阿森发动了,车子极速的往前驶去,因为惯性我被狠狠地往后甩了一下,如果不是在座椅上,我想我会摔得一个头骨粉碎。我想起阿森刚刚的神情,不由得一惊。以前我总是对阿森使坏,每次做错事,我就会把事情赖到阿森身上,常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阿森,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每次阿森都只是抱歉的笑了,然后事情就过去了。刚刚他的神情,像极了一样耍小性子的我,每一次耍完小性子,我就会帮阿森洗一个星期的碗筷,虽然表面上都说着这都是阿森的错,但是心里终归是过意不去。朋友常常对我说,不要太作,很多女人就是因为作,把感情作没了。
我看着阿森,他依旧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我知道他感觉到我的注视,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刚才猛的一次发动,我依然能感受到那股极其强烈的震感,内心底一个不愿意去相信的直觉却愈发明显,这不是突然是预谋。
车子在这个小镇里开了十几公里,终于到了市区,我打开微信,发了个定位给我朋友,这个动作就像每次我夜班回来时乘坐的士,都会习惯性的发个定位给阿森,等到我下车的时候,就会看到阿森站在小区门口等我。阿森总是担心我,说现在世道太不安全。我笑着说他迂腐,他不开口,直到后来新闻报道说有住在小区里的女性被尾随进屋,被歹徒施加强暴,人财尽失,我才明白阿森的忧虑。那之后不久,我就在也没有上过夜班,也很少会发定位给谁,今天说不上的为什么的不安全感,我又一次打开了位置共享,这一次对象不是阿森,是我一个好朋友。发完定位,关掉微信,我抬起头,发现阿森正看着我。
不知道开了多久,沿路灭了几盏灯,我们最后把车停在了一个超市门口,正要走进去的时候,一个体格庞大的保安拦住了我们,都关门了,从后面进。我们嘟嘟嘴没说什么,开始往回走。
还要看吗?阿森边走边问我,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黑成一团的天空,要不算了吧,都快十点了。
阿森没有回答我,径直往停车的方向走去。我跟在他的后面,感觉不出他是愉快的或者是生气的,眼前的背影越走越快,我只能小跑跟上,好像随时不小心就会被甩开,像刚刚极速的启动一般。原来已经十点了,我按亮了手机屏幕,朋友给我回了很多条短信,我想了想,回了她微信说,我今晚去你家借住一晚,到时候跟你说,你要时刻看我的位置,不对劲了打电话给我。刚发完我就紧张的关掉手机屏幕,生怕被走在前面的阿森看到。我就像是一个被绑架勒索的人,趁着歹徒不注意偷偷给朋友发确认位置和求助信号。
我被自己脑海里冒出的这个想法吓坏了,怎么可能,我安慰自己,突然阿森利在我面前,我被吓得不由自主尖叫了出来。
那我们就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的。我松了一口气,好的,那回。要不是当时天很黑,我的脸色一定很惨白。
我们在这座小镇里开了三个小时,回去的时候,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到了高速路口。我盯着高速收费站口的服务台,闪亮的灯光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夜静悄悄的,只剩下风在刮着。我完全不记得从那个红绿灯路口之后发生的事情,不记那三个小时,我们到底去了哪里。
到了城市里,下了高速,我告诉阿森我要去我朋友家。我撒了谎说她刚失恋状态不好,我要去陪伴她。阿森没什么也没有说,开着车送我到朋友那。刚到小区门口,我就看见小荏站在门口,脚上套着人字拖,身上挂着一件过膝的衬衫。看到打亮直驶过来的车,还有那个从车上踉跄着跑下来的我,立马冲上来了给我一个微笑。她也看到了车上坐着的人,是阿森,后来她说那晚车里坐着的阿森毫无血色,像个木偶。
那晚你们没有看电影?
没有。我不知道对面的男人是谁,为什么要问我这么多关于阿森的问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回答他。
可是在阿森的手账本里,夹着两张电影票,是五月一号当天的,影院也是你说的那家,只不过不同的是,你说你们到了已经十点了,所以没有看。
对。他只是在重复我的话,似乎不需要我回答什么,我还是条件反射的做了回答。
但是电影票显示,当晚你们看完电影刚好十点,所以你说的保安不让你们进去,应该是告诉你们商场锁门了,别从这个梯子下去。
对面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自信满满的笑开了。你为什么要撒谎?
他背对着我,依然可以感觉到他背部传达过来的那种冷凛逼人,叁在紧张的看着我,眉头拧成一团,似乎在进行一场强烈的心里斗争,许久他才开口道,真的吗?
我不相信的看着他质疑的眼睛,我不知道叁在问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阿森,怎么了?我开口问出了我心中的疑问。
阿森消失了。
叁在没有再说话,他的脸色惨白,像木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