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初静,一片静谧与祥和。
深秋的夜空显得有点藏青色,上面闪烁着几颗星星,仿佛有几双眼睛盯着下面踽踽独行的我。
借着昏暗的路灯,我沿着戈瓦街一路寻找,终于看到了62号门牌。大门的右边墙上有块牌子——戈瓦旅馆
这个灰色楼层是伦敦典型的乔治式建筑,它跟左右楼层紧挨着,形成了一排长长的连体建筑。这一排楼层里面经营着很多小旅馆,戈瓦旅馆就是其中的一家。
我走上台阶,按了按门铃。
不一会儿,一个金黄头发的女子开了门。
“你终于来了,感谢上帝!”
“不好意思,琼斯太太。”
我走进了大门,抱歉地说:“这一排楼房的大门都太相似了,有的还没有门牌号,晚上确实比白天难找。”
我是来这里打工的,职位是这家旅馆前台的夜间值班员。
我一直想找个兼职的工作,由于我白天需要在大学学习,只能晚上才能打工。
凑巧前几天我从《伦敦标准晚报》上看到这家旅馆的招聘广告。我觉得这个工作非常适合我,于是我当天打过电话后,就特意跑过来进行面试。
这家旅馆的老板就是这位琼斯太太,在面试时她对我还满意,当场就要求我在周四晚上也就是今晚过来上班。
“哦,没事的。”琼斯太太微笑着说,“我刚才还在想你是否变卦了呢。”
我的工作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处理晚上来旅馆的客人住店的手续,接听客人的订房或者其他咨询电话,还有就是解决一下已经入住旅馆的客人一些小问题等。
工作时间是晚上7点到第二天早上7点,在晚上值班期间,如果没什么事,我是被允许可以睡觉的。
“晚上能有什么事,”我心里想,“如果不能睡觉,我第二天哪有精力去上课?”
琼斯太太花了一些时间让我熟悉旅馆的一些设施,又告知了我很多需要知道的工作程序,忙了快一个多小时,等她确信我已经能独立行事后,她才放心地离开旅馆回家了。
我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快9点了。
这家小旅馆除底层是前厅和小餐厅外,楼上共有四层,每层6间客房,共有24间,但是今晚没有住满,旅馆的前厅显得很安静。
我趁着现在有空闲时间,赶紧拿出学校的书本,在前台的台灯下埋头看了起来……
“嘿嘿……”突然我听到头上传来阴阴的笑声。
我抬头一看,吓得我一激灵。
在前厅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一张腊黄的脸正对着我傻笑。
我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是一个身躯佝偻,头发卷曲的一个年老的男人趴在前台桌上正用像死鱼那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竟然没听到他刚才过来的声音。
“你是新来的吗?”佝偻男问。
他有点嘶哑的声音听起来仿佛从旅馆走廊的尽头悠悠地飘过来。
“是的。”我慌乱地站起身,“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先生?”
“嗯,”这男人撇了撇他那干瘪的嘴唇,“我是楼上304的房客,水龙头怎么没有热水啊?”
“哦,我马上帮你查一下。”
我这时突然想起琼斯太太离开前跟我提起过,由于旅馆内的热水是由煤气烧的锅炉自动提供的,有时会因为旅馆内客人用水时间集中而热水供水不足。
我赶紧跑到位于地下室的锅炉旁,按照原先琼斯太太的演示,开启了电源加热开关,这样可以使水迅速加热。
完事后,我刚一转身,就被吓了一跳,那个佝偻男竟然悄无声息地站在我后面。
“上帝!”我有点恼火地嚷道,“你下来干吗?吓死我了!”
“嘘……”这个佝偻男把他瘦长的食指放在他干瘪的嘴唇上,“你听……”
我有点莫名其妙,随着他的示意,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但除了锅炉内发出的水声外,什么也没听到。
我没好气地把他拉出地下室,关了灯,来到前厅。
“你真的没听到?”佝偻男还不死心,继续问我。
“已经很晚了,请休息吧,晚安!”我懒得理他,想赶紧打发他走。
“是哭声,一个女人的哭声……”佝偻男喃喃地说着,慢慢朝电梯口走去。
我一惊,心里骂着:“妈的,我第一天上班就来吓我。”
“叮咚”,这时大门的门铃突然响了。
我赶紧出去开门。
“晚上好!”我礼貌地打招呼。
“有空房间吗?”门口站着四个年轻人,两男两女
“有,有,”我忙不迭地说道,“刚好有最后两间双人房。”
我把客人迎进大门。
在办理入住登记时,我才知道他们是两对来自德国的情侣,他们是从法国坐欧洲之星的火车来伦敦旅游的。
办完入住手续后,这两对德国情侣就上楼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了。
我立马取出“客满”的招牌挂在大门外,然后关上了大门。
“终于可以消停了。”
我心里想着,看了看表,快10点半了。
我赶紧又回到桌前,拿起书看了起来。
此时,客人们都在各自的房间内,旅馆的不大的前厅空无一人,四周静谧,只有在墙上挂钟的秒针发出轻微的行走声音。
“呜……呜……”突然,我似乎听到微弱的,断断续续声响,像抽泣声。
我的汗毛和双耳立马都竖了起来,我一时无法判断那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但我确信声音不是从客人房间传出来的,因为所有的客房都在楼上,只有前台、餐厅在底层。
“呜……”声音有传来了,这次听得更清楚了,就在附近。
我站了起来,慢慢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走到楼梯口边,我才确定,那声音是从地下室的传来的。
我突然想起刚才在地下室时,那个304房的佝偻男说过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
“天!”我不禁哆嗦起来,“难道下面真的有女鬼?”
我赶紧又回到前台,此时想到的就是要给琼斯太太打电话,但我刚拨了几下,又放下电话。
我觉得如果我在工作的第一个晚上就为了这莫名的事情而打电话向老板求助,会显得我很无能。
我想了想,然后轻轻地走进在小餐厅,在里面找了个小木棍,深呼吸了几下,壮着胆子,走到地下室门口,侧耳听了一会儿,用左手慢慢地转开了通往地下室门上的把手。
“呯!”我一把推开门,立刻打开了地下室的电灯,在楼梯口上边壮着胆子喊道:“是谁在下面?给我出来!”
这时,我听到“嗦嗦嗦”的声音,然后看到两只猫在昏暗的灯光下飞速地跳上架子,又一前一后爬上墙角上方一个通往地面的通气用的小窗户,逃走了。
“他妈的!”我骂了一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原来是该死的猫啊。”
我心有余悸地下了楼梯,爬上架子把那个小窗户关死,然后又检查了一下四周,这才上了楼梯。
我边关灯边感叹:“连野猫都在谈情说爱,可怜我一个单身狗竟然还孤苦伶仃地在值夜班,哎……”
我又看了看表,快11点半了。
我这时感到一阵阵倦意朝我袭来,我赶紧收拾了一下桌子,又去楼上每层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回到前台后面的一个值班室,洗漱后,我就关灯睡觉了。
半夜,我在沉睡中被一阵“沙沙”的声音吵醒,我侧耳一听,是门背上传来的,似乎像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值班室门上摩擦。
“天,难道野猫又溜进来了?”我心里想着,悄悄地起了床,穿着裤叉,拿起地上的鞋子紧紧地握在手中,另外一只手猛地拉开房门。
天,前厅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我明明睡觉前特意把灯都开着的啊?”我有点懵。
这时,我隐隐感到有个影子慢慢朝我靠拢,那绝对不是猫。
我赶紧退回房间,关紧门。我找出手电筒,披上睡袍,又轻轻地开了点门缝,朝外面喊到:“谁在那里?是谁?”
外面死寂如水。
我有点发怵,又等了一会,外面还是没有声响,我这才壮着胆子慢慢开了门,伸出半个身子,拿着手电四处乱照。
这时我在手电筒朦胧的光线下,似乎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慢慢地在爬楼梯,要命的是,我怎么感觉它好像不是走上去的,似乎是飘上去的。
这下把我吓得够呛。
我赶紧用手电筒照着,摸索着找到前厅电灯的开关,把它们全部打开。
瞬间,旅馆前厅又灯火通明了。
我又壮着胆子走到楼梯口查看,但空空如也。
“难道我眼花了?”我很纳闷。
我不死心,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另一只手拿着木棍,旅馆上上下下查了个遍,结果我什么也没发现。
我又回到值班室,感到很累,但不敢睡了,心里还是有点莫名的恐惧。就这样我半躺着,似睡非睡地熬到了早上7点。
“早上好!”门口终于传来琼斯太太的声音。
我穿戴整齐后,打开房门。
“早上好,琼斯太太!”
“这是接班的安娜小姐。”琼斯太太指了指身后的一个棕色头发的女孩对我说。
我跟安娜互相打了个招呼后,就把钥匙和其他交接班的资料都给了她。
“怎么样,昨晚一切都好吗?”琼斯太太又问我。
“嗯……还好……”我吞吞吐吐地回答,心里纠结着是否要把昨晚发生的那些奇怪的事告诉她。
“其他也没什么,就是那个304的房客有点怪。”我不自觉地提起了他。
“哦哦,你说的是怀特先生吧。”
“嗯,我不清楚他的名字……”
“应该是他,304房就他一个人,嗯,他脾气是有点怪……”
琼斯太太脸色充满怜悯,又说道:“他是我们旅馆的常客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住一段时间……你以后都关照点他就行,哎,已经是古稀之年啦,怪可怜的……”
“他每年都来住?”我有点好奇。
“是的,那是有原因的,他放不下……”
琼斯太太似乎欲言又止。
这时安娜过来问我是否吃完早餐再走,我这才知道旅馆给员工提供免费早餐。
我正坐在餐桌前吃典型的英国早餐的时候,琼斯太太拿着装着英国红茶的茶壶,她边给我倒茶边问我:“那今晚你还是照常过来上班吧?”
我想了想后说:“是的。”
我最终还是决定继续来戈瓦旅馆上班,倒不是我忘了昨晚那些吓人的经历,实在是我需要这份工作。
离学校近,工作也不累,待遇还不错,这些都是吸引我的地方,美中不足的就是第一晚我就碰到点小惊吓。
但是我始终认为,我工作的第一个晚上发生的事可能只是我半夜睡梦醒来后,由于意识不清而出现的错觉,以后应该不会有类似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但是我错了。
第二天下午,由于学校的课结束得早,我就美美地在宿舍补了个觉,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吃了点东西。快到傍晚6点50分时,我就步行到戈瓦旅馆来上班。
琼斯太太不在,安娜把交接的钥匙和资料给了我,然后又嘱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后就离开了。
由于是周五,事情似乎比昨晚多。我接了很多订房电话,整理了一些资料,还处理了许多楼上客人提出的小问题。
由于有了昨晚的工作经验,我基本能驾轻就熟地把这些事情一一搞定。
我抽空在餐厅的厨房里泡了一杯英国红茶,然后加上奶和糖,坐在椅子上,慢慢地细品慢啜起来。
电视上正播放着晚间新闻,我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在电视新闻里一闪而过。
“天!”我不禁脱口而出,“那不是怀特先生吗?”
是的,电视镜头又出现了特写,这次我看得很清楚,是他!就是304房的那个佝偻男。
电视上的解说是,今天上午伦敦市政府在特拉法特广场举行了纪念二战“伦敦大轰炸”期间死亡的伦敦市民。而怀特先生和其他一些老人作为二战老兵代表出席了纪念活动。
“他竟然是二战老兵?”我好像有点难以置信。
我这时才想到,怎么一直没有看到怀特先生呢?难道他今天去参加纪念活动后,还没有回来?
这时,大门口陆陆续续回来一些旅馆的房客,其中包括昨天才入住的两对德国情侣。
我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后,低头一看表,这才意识到已经快晚上10点了。
突然,刚回来的其中一个德国男房客从电梯里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看到我就嚷:“怎么回事,我们房间怎么被弄得乱七八糟的?”
“啊?”我有点莫名其妙,“房间打扫过了啊。”
我赶紧随着他进电梯上楼查看。
他们两个房间分别是305和306,我进去一看,傻了。
只见房间内的被子、衣服、行李箱子和其他东西都被扔得到处都是,床上竟然还有一些污垢物。
“天!”我非常吃惊,“你们检查一下是否有东西遗失。”
我想到了旅馆紧急事件标准处理程序。
“东西倒没有遗失。”这个叫汉斯德国房客检查后跟我说。
然后,他有点恼火地问道:
“这到底是谁干的?最重要的是晚上我们怎么睡啊?”
“别急,我马上叫人帮你们重新打扫和换被子,床单。”
我马上查看琼斯太太留下的旅馆常用紧急联系人电话本,然后打电话联系到了住在附近的客房清洁工玛丽,让她马上来旅馆重新清洁房间并调换被子和床单。
我又回去安慰汉斯他们,并答应明天一早肯定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然后会给他们一个说法。
就这样,我忙到半夜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我由于疲劳,很快就睡着了。
在睡梦中,我迷迷糊糊地感到自己走在一个长长的漆黑走廊里,远处有一个碗口大的发出亮光的出口,我往那个出口一直走啊走啊,无论我怎么努力,就是走不到那个出口。
我急了,双手朝走廊的墙壁猛捶:“砰!砰!砰!”
我突然醒了,但是“砰!砰!砰!”还在耳朵回响,我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有人在用力拍我的门。
我赶紧披上睡袍开了门。
是汉斯,只见他满脸惊恐地对我说:“有鬼!你们旅馆有鬼!”
我一惊,忙问:“什么?在哪里?”
“就在我们的房间,”汉斯用德国腔的英语,结结巴巴地说道。
好不容易我才听明白,原来,汉斯和他女朋友正在房间内熟睡,汉斯突然被房间内的声响惊醒。通过眯缝的眼睛,他惊恐地发现一个披着白色长袍的影子站在他们床前。
他倏地坐了起来,他女朋友被他惊醒后,也被这个鬼影吓得大叫了起来。
那个白色影子却慢慢地转过身,走出房门,朝走廊楼梯口走去。
汉斯壮着胆子,在后面悄悄地尾随,发现它下了楼梯,进入了地下室。
“天。”我也害怕起来,“难道昨晚地下室的哭声不是猫的哭声,而是这个女人的哭声?”
“什么猫哭女人哭的?”汉斯有点不耐烦,“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脑子急速地转着。
我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做才好,旅馆突发事件处理标准程序小册子里面也没有“遇到鬼如何处理”的方案啊。
“要不报警吧?”突然有人提议。
原来汉斯的另外三个同伴也来了。
“不行!”我果断否决,因为我觉得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惊动警方,否则对旅馆形象不好。
“要不我们下去弄个清楚,对方只有一个,不管是人是鬼,我们总是人多吧?”我提议道。
“好!”另外一个德国男房客好像觉得很刺激,做出跃跃欲试的样子,另外三个似乎也同意了。
于是我们分头拿了些家伙,我又带上手电筒。
慢慢地,我们靠近通往地下室的门。
在门口,我犹豫了一会儿,但是发现汉斯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我只能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拉开门,伸手去按电灯开关,竟然没亮。
我赶紧打开手电筒,哆哆嗦嗦走下楼梯,后面跟着四个德国佬。
天,映入眼帘的是多么诡异的景象:
地下室狭小的地面点着两根蜡烛,在摇曳的烛光的照映下,那个白色鬼影竟然盘腿坐在蜡烛前面。
突然,它抬起头来,镶嵌在腊黄的脸部的两只死鱼般的眼睛突然急速地翻动起来。
那凉透肌骨的寒意让我们阵阵发抖。
“怀特先生?!”我尽管神经高度紧张,但还是认出了这个披着白色床单的它竟然是怀特先生。
突然,这个白色怪物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汉斯他们扑了过来。
“德国佬,德国佬,我要杀了你们!”这嘶哑的嗓音既凄惨又瘆人。
我想赶紧去阻挡他,但已经太晚,怀特先生已经和汉斯他们扭打在一起。
蜡烛倒了,点燃了地下室的杂物,火烧了起来。
我慌了,马上脱下披在身上的睡袍,用它来拼命拍打已经蔓延开来的火。
“灭火器!灭火器在哪里。”
一个人喊声提醒了我,我拨开他们,连滚带爬上了楼梯,在门边取下灭火器,赶紧回到地下室,拔出盖子,对着火喷撒起来……
这时,楼道口挤满了被惊醒的客人们,他们都穿着睡衣,惊恐地互相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是谁竟然报了警,警车,消防车都来了。
“唉,完了?”我心里想着,“刚工作没两天,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我这时意识到现在如果再不通知琼斯太太就不合适了,我立马给她打了个电话。
怀特先生被赶来的警察作为嫌犯拘捕了,罪名是涉嫌恐吓、损坏私人财产、纵火等。
正当警察在盘问我和四个德国人的时候,琼斯太太也来了,她一脸凝重。
“不好意思,琼斯太太。”我试图解释点什么。
“这不是你的错,”琼斯太太了解了大概情况后,若有所思地说,“我早该预见到会这样,我不应该让怀特先生继续来这里,他有病,需要治疗。”
我不知道琼斯太太的意思,难道怀特先生有什么怪病?
伦敦的新闻记者真是嗅觉灵敏,当天下午发行的《伦敦标准晚报》就把我们旅馆发生的事登了出来。
报纸上新闻的标题是“英国皇家退伍老兵怀特被警方拘捕”,旁边还附上一张怀特佝偻着身子的照片。
真是难以置信,同一个人,前一天还作为嘉宾出席官方纪念活动并且上了电视新闻,后一天却作为嫌疑犯上了报纸新闻。
新闻上竟然还提到了我,对此我有点沾沾自喜。报纸上说一个中国留学生在大火中勇敢地拿起灭火器扑灭了大火,救了大家,但没提到我的名字。对此我是有点意见,他们竟然也不来采访一下我。
但当我读完整篇新闻,我的心似乎也有点沉重。
新闻上说,怀特先生是一位得过勋章的二战老兵,经历过敦刻尔克大撤退,也经历过诺曼底登陆。
但正当怀特先生在前线战斗时,他的夫人和女儿却在1940年的10月17日,在一次“伦敦大轰炸”中,被德国飞机炸死了。
听说当时怀特夫人和她女儿听到防空警报声后,为了安全,特意跑到地下室来躲避,不幸一颗炸弹正好穿透到地下室后爆炸。
原来,几十年前,怀特先生的家就在戈瓦街62号,也就是现在我工作的戈瓦旅馆的三楼,现在的楼层是战后在损坏的原建筑上修复后才改成旅馆的。
我这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琼斯太太说,怀特先生每年这个时段都会来这里,昨天就是10月17日,原来他是来纪念她夫人和女儿的。
我猜想怀特先生之所以袭击汉斯他们四个德国人,可能是因为他恨德国人夺取了他的夫人和女儿的生命,他可能一直陷入在丧失亲人的痛苦中而无法自拔。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作为证人,又配合了警察的好几次调查。我如实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并表示,失火应该意外事件,怀特先生不是故意纵火的,但警察说一切留给法庭来定夺。
时间过得真快,我在戈瓦旅馆工作快两个月了,转眼间快到圣诞节了,但是怀特先生的案子却一直没有消息,我一直没有等到通知我去法庭作证人的通知。
“英国人做事果真是拖拉。”我心里想。
一天,琼斯太太突然跟我说:“你还记得怀特先生吗?”
“当然,他怎么样了?”我打听道。
“他现在被安排在伦敦旁边的肯特郡的一家政府养老院里了。”
“哦,那……他的案子呢?怎么没下文了呢?”
“撤诉了,因为后来公诉人接受了他律师提供的医学检查证明材料,认为他是得了战争精神创伤后遗症。”
“哦哦。”我心里也觉得这似乎有道理,这就解释了他为啥有那种与常人不同的古怪行为。
雪花飘飘,钟声悠悠,平安夜也悄然而至。
平安夜当晚还是我值班,正当我在旅馆前厅的圣诞树旁,吃着刚从微波炉拿出来的一个人的圣诞大餐时,突然门铃响了。
“谁还会在平安夜出来住宿呢?”我疑惑地起身,走过去开了门。
门口空无一人。
我突然发现门口台阶上却放着一个礼盒和几个洋娃娃,上面有一张卡片,我拿起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圣诞快乐!”
我伸出头往街道两边张望。
在街道的右边,我发现一个佝偻老人,正步履蹒跚地行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
我目送着他慢慢消失在戈瓦街的尽头后,弯身拿起地上老人留下的东西,关上门后,走到旅馆的地下室,把卡片和礼盒放在地下室的地面上,然后默默地退回到旅馆前厅。
“铛……铛……”附近的教堂传来平安夜的钟声,接着唱诗班那天籁般的圣曲也随之响起,钟声伴随着歌声,久久地,久久地回荡在戈瓦旅馆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