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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来个烤红薯。”童嘴里呼着气,搓着手,想赶走一丝寒意。
“三块七,算你三块五吧,姑娘。”卖红薯的大叔,挑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红薯,放到称上称了一下。
扫码付完款,童拎着红薯走了。
这个冬天可真冷啊!
童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藏在被子里,好让身体暖和一些。
此刻,她戴了厚厚的帽子,穿了一件加长的厚羽绒服和一双满满绒毛的鞋子,可是还是冷。
手脚冰凉冰凉。
那从脚上传来的凉意,使她的腿变得有点不听使唤。
她双手握住红薯,感受着红薯从透明食品袋透出的温暖。
还有些许天就过年了,又长大了一岁,又、变老了一岁。
童细细思索,这一年有没有什么收获?
她想了很久。
思考着自己账户余额的存款多了多少?
思考着今年每个季度,添置了几件新衣?
思考着今年出去玩了几次?
思考着今年有没有特别开心、难以忘怀的事儿?
想着想着,手上的红薯一点都不香了。
原本有些雀跃的心,低到了谷底。
存款没有多多少,几乎没怎么添置新衣,出去玩的次数,寥寥无几。
而特别开心、难以忘怀的事儿,好像一件也没有。
原来,今年的自己这么失败啊!
童垂下了胳膊,忽然觉得委屈,委屈到想哭。
她在心里感慨:亲爱的童啊,今年怎么没有好好爱自己呢?
童拿起红薯,打开包装袋,将红薯掰开。金黄的肉质铺展在眼前,童小嘬了一口。很甜,很好吃。
童又吃了几口。
“吧嗒”,一滴泪滴在红薯上面,那颗无声的泪,融入到红薯里面,倾刻消失不见。
童又吃了一口红薯,嘴里的红薯还没咽下去,刚吃的这口,还好,没有眼泪的咸味。
童边走边吃,边流泪。
她用那双冻得通红的手,不停地抹干脸上的泪。
路上行人纷纷,他们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忙,没有人会关注到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如此弱小的女孩,在伤心地、漫无目的地走着。
童想将嘴里塞满的红薯咽下去,可实在咽不下去,她目光焦急地寻垃圾桶。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一个垃圾桶,她快步走上去,然后将红薯全都吐到了垃圾桶里。
童吐完,站直了身体,从口袋里掏出袋装餐巾纸,拿出一张,她擦了擦嘴巴。擦得很仔细,她不能容忍自己看起来脏兮兮的。
童将擦完嘴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然后她环顾四周,突然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里?她下一步该干嘛?
今天是难得休息的一天,童连续二十几天没休息了。
所以即使身体很疲惫,她还是将自己收拾了一番,一个人出来逛街。
童是个对外界环境感知淡漠的人。
她看到了花店里有很多漂亮的花,可她一朵都不想买。
虽然她是个女孩子,大多数女孩子都喜欢花。但童跟别人不一样。
这时迎面走来一对情侣,女生倚在男生的怀里,她脸上洋满了笑意。手上捧着一束巨大的玫瑰。
女生从童身边经过的时候,留下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童说自己从来不羡慕那些女生,那些有男生送花的女生。
可是这一刻,童还是转身看了一眼那个女生的背影,眼神落寞,眼里没有一丝光。
难得休息的一天,该干什么呢?
服装店她进了好几个,但那些无论新不新潮的衣服,童似乎都不感兴趣。
天天上班穿着工作服,两套工作服轮流换着穿,买再漂亮的衣服,又有什么机会穿呢?
而且穿得好看,又怎么样呢?
有谁会关注到自己吗?
这样一个普通的单身狗,还会想着有什么新奇的遇见吗?
童知道有句话叫“女为悦己者容”,但她想放弃这样的箴言。
不知不觉又来到一家服装店,童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美女看一下需要什么?”一名导购热情地上来推销。
童点头笑了笑,“我随便看看,不用跟着我的。”导购停止了脚步,任由童朝里走去。
童不打算买衣服,只是外面太冷了,她想进来蹭蹭空调。
一扇巨大的镜子出现在她面前,童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一米六的个子,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的针织帽,穿了一件浅白色的长款束腰羽绒服,一条黑色小脚裤,脚上一双米白色的靴子,明明整个人打扮起来很干净清爽,看起来像邻家女孩一般美好,为什么却还是感到自己身上的能量很低呢?
就像缺乏很多自信,就像不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能收获幸福,就像不相信自己可以像花一样绽放。
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慢慢地走近,近到能看到镜子里自己脸上的毛孔。
脸上不施粉黛,只涂了一个淡淡的口红,脸上还有擦的面霜的香味。
童记得自己买过很多副耳钉,但这次出门,她将它们遗忘了。
不然戴上,整张脸也能增添几丝光彩。
童的不自信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那时,爸爸跟妈妈离婚,没有了父爱的庇护,童整日处在不安当中。
看到电视上出现人贩子拐卖儿童的新闻,童吓的好几天不敢出门。
妈妈问她怎么了?
她说她怕。
怕什么?
怕人贩子来拐她。
妈妈心里愧疚,因为大人之间的事,导致她从小缺少父爱。
而这又导致她严重地缺乏安全感。
那一次妈妈劝了她好久好久,童才敢再次背起书包去学校。
童渐渐地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的。
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妈妈带她去街上,碰到熟一点的人,那些阿姨们总喜欢问童多大了。妈妈满脸欣慰地说:十几岁喽。
然后她们会来一句:小丫头长得怪秀气的。
秀气能与好看挂钩吗?不能。
再大一点之后,她会听到那些阿姨对她妈妈说:小丫头长的随你啊,漂亮。
那个时候,童才知道,自己长得不算难看。可,仅此而已。
漂亮并不能带来自信,也不能带来所有好的一切。
童照完镜子,手插口袋,准备走出服装店。
走到门口,发现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雨势不小。
童纠结要不要等一会儿再回家。
想到自己的羽绒服是防水的,便又套上羽绒服的帽子,奔去雨中。
有几滴雨水滴在了童的脸上,冰凉凉的。
童抹了一把脸,在路过一家店面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总是会推着板车卖红薯的大叔。
此刻,他正在一家店面的屋檐下躲雨。
童跑到屋檐下面,喊了一句:“大叔。”
中年男子看到后,露出笑脸:“小姑娘,是你啊。”
“大叔,好久没看到你了,今天终于又碰着了。”
原来之前童总是会碰到这位大叔,看他忠厚老实,便总是光顾他的生意。
一来二去,两人熟了。
有时,一个红薯三块七,大叔只会收她三块,但童会给他四块。
“要吃红薯吗?热乎着呢。”
“嗯,来个大的,大叔。”
大叔在红薯炉里细心地挑了一个大的,“给四块吧!”这个巨大的红薯,明明有五块多。
“大叔,你又给我算便宜了吧。”
“支付宝到账6元。”一个报账的女声响起。
“唉,你又多给了,姑娘。”说完,大叔露出憨憨的笑。
“最近忙啥呢?大叔,好久没碰到你了。”童吃着热乎乎的红薯,心情莫名的舒畅。
“前段时间生病了,在家养病。病刚好了,就想出来了。”大叔脸庞晒得黝黑,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童听着,停下了手里吃红薯的动作,转头看向大叔,“没什么要紧吧,大叔。”
“不打紧,已经好了。”大叔说完,又笑了。
童看着大叔,又吃起了红薯。
雨还在下,童若有所思地看着雨幕出神。
每个人都生活的不容易。
亦如她,亦如为生活奔波的大叔,亦如千千万万个与她同样的人。
大自然中的雨看似阻碍了她前进的脚步,病毒看似阻碍了大叔追求生活的脚步……
可是雨总会有停的一刻。
雨停之后,说不定天上会有彩虹。说不定会阳光普照。
等童和大叔从屋檐下走出来,他们会呼吸到雨后清新的空气,会感受到人间的晴朗。
也能看到希望,就在前方。
那天不一会儿,雨就停了。
童与大叔道别后,踏上了归家的路。
回到家,妈妈已经准备好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在等着她了。
妈妈说要宣布一个喜事儿,今年童的亲哥哥会回来过年。
哥哥已经有两年没有跟她们一起过年了。
过年厂里忙,不放人。
这当真是一个好消息。
“一家三口”终于可以过个团圆年了。
尽管童吃红薯吃得饱饱的了,但她还是拿起筷子,大口地吃起了妈妈做的爱心饭菜。
有时候,生活总是不经意间创造出了惊喜。
晚上,童和妈妈坐在客厅看电视,电视传出欢乐的声音。
童盯着电视,思绪不自觉飘远。
她还年轻,未来还那么长,困难也好、磨难也罢,所有的不幸福,都是在为将来的幸福做铺垫。
他们一家人那么善良,老天爷没理由看着他们一直受苦受难。
天还是那么冷,妈妈说明天大晴天,准备晒晒两个人的被子。
可是天再冷又怎样,家里永远是那么温馨。
想到充满希望的未来,童感觉周身都暖洋洋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