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销告诉我，有个孩子要来试听。
六年级，十三岁，男孩。刚转来深圳。基础薄弱。
我拿出准备的三份课件，跟营销讲，作文、阅读、词句，三大块儿，都Ok了。基础稍好提作文，中等提阅读，中下提词句。你让课顾约时间吧。
女同事惊讶地看着我，激动地说：“这太难了！他语文只考三十分，“学校”两个字都不会写呐！”
“啊？！”
“孩子一直在老家，父母做生意。没人管。可能只有一二年级水平吧……没事，他妈妈讲了，能教孩子认几个字就成！成了是个大单！”
“哦，好。我晓得啦。”
下午，孩子过来了。
非常羞怯的男孩子。我谈天气，他不说话。谈母亲节，他没反应。谈老师同学，他仍然十分拘谨。
什么情况？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二年级，十一个年龄段的学生我都带过，哪有这样的！
好，那我们玩词语接龙吧。
“之前玩过吗？”
“没。”
我愣了一下。
没关系，这样这样就可以了。
题目给的是“开水”，“水”什么呢？
没反应。
“水什么呢？这是水……？”我指了桌上的水杯。
依然没反应。
“没关系，大胆说，字不会写就用拼音代替，或告诉老师。”
他看了我一眼，嘴巴动了一下。
我把耳朵贴上去，听不清。我急了。
“水杯，水瓶，水壶都可以的～会写水瓶吗？”
他点头，写了“水平”。我说，很棒！
量词。给了九个字，九个短语，选词填空。
他提笔就在“一（）嘴”的空里填上了“把”。我惊了。
讲义上所有的字都有注音，这是我给一年级那个小朋友上课用的啊！六岁的孩子做起来是毫不费力的！
我立刻意识到，这孩子可能拼音也不会，基本的拼读都是问题。我领他读了所有的量词，读时特意提示，我们吃饭时，说话时都需要张嘴的哟。
他很认真很认真地做，九个空，花了十五分钟。
最后的结果是：一匹嘴，一头云，一朵牛，一根气球，一把马……
课后，营销告诉我。孩子妈妈来了，让我跟她聊聊。
墨镜，长裙，恨天高，波浪卷，浓妆。
听她讲，她跟丈夫在外经商。孩子自出生开始就在老家搁着，没人照看，孩子压根没学。现在她也不指望儿子提高成绩啥的，认几个字儿就成！
现在六年级，小升初没关系，她在罗湖这边的好几个学校都有熟人，可以直接上的。
我怒了。
“你知道孩子被耽误得多严重吗？十三岁了，智力、知识水平连深圳幼儿园五六岁的小孩都不如！认字、语文、数学、算术都不重要！别说翠园深中，就算百花外国语，你能搁孩子进去，那也是害他！马上青春期，自我意识觉醒，整天待在一堆跟自己智力水平有七年差距的同学中间，孩子会健康吗？如果真为孩子考虑，建议赶紧找儿童心理专家，或特殊学校。有正确的疏导，如果天分高，跟上同龄人还有希望，如果是咱们这样的普通人，至少也能适应社会。否则，后头问题会很严重！”
女人没说话。
“您跟陈老师聊吧，我还有课。”
孩子跟他母亲离开后，校长、营销和我，唏嘘不已。
“母亲”、“父亲”，是两个伟大的词。可不幸的是，并非所有生下孩子的人，都做好了通往伟大的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