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地方,微风未能缭乱它的面目,流光未曾苍老它的容颜。
外婆的老房子在林立的小楼间格外引人目光,简朴而不失典雅。在这里,有我流光溢彩的童年。
老房子是复古的灰色,有一丝江南水乡的韵味。窄窄的高墙嵌着老旧的古黄色木门。门上有岁月的刻痕,光阴的作画。小时候的我,最喜欢细数它的纹理。
轻轻推开两扇门,走进清凉的门洞,两旁是外公精心钉制成的长板凳。夏日的午后,总会有几位老婆婆耐不住酷暑,带着乖巧的小孙子,来到这里,享受凉凉的悠然。没有亲疏,不分老少,乡村所特有淳朴民风,让老房子成为了小街上一道独特的风景。
小时候我总爱携同哥哥姐姐在这里写字、绘画,多平凡的事到了老房子就都被注入了活力与精彩。
外婆的老房子是旧时的南北房布局,夹在中间的小院送走了无数个春夏,也变了好多个模样。
四五岁的时候,这里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柿子树,树干不停地转着年轮,随时光加粗、生长,“时光在树上写史”。
后来,柿子树被伐去,粗大的树桩旁种上了丝瓜,外公精心支起一个架子。丝瓜发芽、生长,在架子上延伸、缠绕,然后在小院上方结成翠绿的屏障。它的叶子层层叠叠,遮遮掩掩,风一吹就翻起绿色的波浪。
晴天,它们把灼热的阳光过滤得深深浅浅,柔和静美,光与影完美结合成一幅写意画,虫鸣作诗,不知谁来题字。
邻居家养着一棵枣树,每逢收获时节总会告知外公,枣子熟了,赶紧给孩子们打枣子。不过,还没等外公爬梯子,我们几个调皮鬼就已经到了房顶了。
孩子就是再敏捷利索也不招大人放心,外婆急得喊我们下去,胆子小的弟弟坐在房顶上嚎啕大哭,任外公怎么哄都不敢爬下去。
寒冬腊月,堂屋里摆上火炉,火焰在里面跳跃,暖了整个屋子,然后暖到我的心头。外婆为了我们贪吃的嘴,总要在火炉边缘放上几个红薯。
我们呢,却总是不满足于此。哥哥领着我们把馒头插到筷子上,拿着筷子在火炉上翻转,美其名曰:烧烤。不过,却总是会把馒头烤焦,即使是这样,我们还是会津津有味的大口吃下。
只要在一起,苦也无所谓。
馒头吃完,外婆会拿着烤焦的筷子唠叨几句,可我却看得见她眼中的笑意,像温暖的火炉。
外婆家的生活,也并非一味返璞归真。
外公爱看鬼片,他找来光盘在老旧的电视机上播放。炕烧的暖暖的,我们围坐在外公外婆身旁。惊悚和恐怖,好像冰激凌一样融化成温馨与快乐。
外婆的目光总是落在我们脸上,看我们笑,她的脸上也会浮出笑容;我们害怕了,她会喊着别看了,别看了。对于电影,她倒是没什么兴趣。
外婆的老房子里装着满满的回忆,它们以独特的姿势,在我的梦中丰盈。每一次的相遇都有期待,每一次的别离皆是无悔。
时光渐远,如今的我身处异地,独自求学,看到外婆的机会越来越少。每每想到她的年纪,想到她的病痛,总会泪湿眼眶。
“我们老了,不中用了,你们也不愿意再来了。”每每听到这种话,倍感心酸。老人的心很敏感,过去她可能会把所有的零食藏起来见到你才统统拿出,而到了一定的年纪,她会想自己眼中的美食会不会遭人嫌弃。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外婆,这样的一个老地方。
我没有超越时空的本领,也无法祈求上苍让谁长生不老。只是希望,他们的孤单无助可以恰逢我的善解人意,他们老去的步伐不敌我向前奋力的奔跑。
希望有一天,我还可以来到这所老房子,轻叹一声“还好,刚刚好。”
文/凉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