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想过随州这座小城出现在全国人民眼前是因为这场疫情,大幅度增长的确诊病例在湖北省内排第四,除武汉外确诊人数与总人口比例全国第一,以及极其匮乏的医疗资源。
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随州的声音被全国人民听到了。尽管她一直被称为炎帝神农故里、编钟古乐之乡,但我身边非湖北籍的朋友们似乎对她一无所知。
随州是中华民族最早的发祥地之一,炎帝诞生在这里,创农耕、植五谷、尝百草、兴贸易,开启了华夏五千年的农耕文明;随州出土的两千四百年前的曾侯乙编钟改写了世界音乐史,是中国迄今为止发现数量最多、保存最好、音律最全、气势最宏伟的一套编钟,代表了中国先秦礼乐文明与青铜器铸造技术的最高成就。
我并不算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随州人。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我生和长都在外地。但由于父辈的认知,或许也带有些许执拗,我各项档案中的籍贯仍旧是湖北随州。以至于填写休假报告单时,我那年轻的小通信员总是会搞错。甚至自己也会不自觉地当起墙头草,碰到荆楚大地上的老乡时,我就是“九头鸟”;碰到燕赵大地的乡亲时,我就是“慷慨悲歌之士”。
与随州的初次见面是从长辈那里听来的。高大帅气的舅舅抱着刚断奶的我坐了一二十个小时的火车来到了这里;大伯骑着摩托车带我在河堤上玩,不小心把腿给烫伤了一大片,爷爷用鸡蛋清涂抹伤口竟没有留下丝毫的伤疤,以至于现在我对这件听来的故事十分怀疑。关于那段经历我没有丝毫记忆,只能靠脑补在眼前浮现出那些生动的画面。不知过了多久,等再回到父母身边时,满口的随州方言惹得大家面面相觑。
往后,每年寒、暑假或者过年回到随州,便是我的必修课。春运在火车上人挤人,出站为了节省车票钱,假装自己矮了一截;在大街上坐“麻木”(载客三轮摩托)回家,转弯太快翻了车;过年在奶奶家院子里玩气球,把脸摔破相了,但收着长辈们的红包还是很开心,虽然最后总会被收走;在小舅爷家有放不尽的烟花爆竹,不远处的水塘还能打水漂;在姨奶奶家床不够睡和漂亮的姑姑挤一张床,结果带回来的小狗把姑姑的棉拖鞋搞得臭气熏天;在夏天坐着大伯的摩托车到处兜风,在大伯家打地铺,缠着堂姐租影碟一起看奥特曼;高中时自己坐了一天的动车回到湖北,瞒着姑妈把自己锁在屋里做作业,其实是用手机在上网看漫画小说,当月的流量费用了好几百;和表哥一起偷偷去网吧打游戏,在街边的音像店买周杰伦和SHE的磁带……当然回忆里的故事总是说不完,毕竟我是家里辈分最小的那个而且还懂得卖乖,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受宠。
但尽管亲戚们给予了我万千宠爱集一身的感觉,自己的内心对于随州却丝毫没有家乡的感觉,认同感几乎于零。回随州就像是旅游,自己是一个过客;再有就是由于社会经济发展不平衡的实际情况,自己内心无知对她所产生的傲慢与偏见。
毕业工作后,依旧会按照习惯每年回来看一看,但秉持着自己内心的“回家不被嫌弃大法”,停留的时间总不会超过7天,甚至为了节约为数不多的假期,每年回随州的时间慢慢缩减到5天。直到这次疫情,为这样匆忙的身影按下了暂停键,定格了画面。
就像全国的小城市一样,往常各式各样的豪车、光鲜亮丽的人们会在过年时塞满随州的大街小巷,但今年再走上街头,剩下的只有万籁俱寂的寒风。虽然因为疫情,小城失去了往日的热闹,但看着窗外触手可及的红砖灰瓦,听着邻里屋中飘来的新闻声、歌曲声、麻将声,生活依然是如此可爱。
和奶奶宅在家中的整整15天,尽管些许无聊,但这样安静的时光却也十分难得。看着奶奶佝偻的背影在屋里忙来忙去停不下来,总是自以为是的认为我饿了,不停的让我吃东西,我不吃她还不高兴。一刹那感觉到,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崽。
岁月苍老了家人们的面容,也沉淀了我原本十分轻浮的内心。我还想多听听随州乡亲们些许蹩脚的普通话,听听家人们说的自己能听懂却不会说的乡音;想陪大伯多打几次羽毛球,尽管他现在应该忙的在带外孙女抽不开身;想去搬了新房的姑妈家看看庭院里的腊梅花,不知道现在开了没;想再吃一碗奶奶做的猪肝汤还有米酒汤圆,只是别再打7个荷包蛋加在里面;一碗街头巷尾小摊上三五块钱的热干面,要比蔡林记好吃百倍……
在这场疫情中,随州需要被关注,全国大大小小的城市都需要去关注;等疫情过后,随州同样值得被热爱,全国每一座城市都值得去热爱。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在北京、长沙、徐州、十堰房县、南京都驻足过自己的脚步,有些地方一眼就能让人爱上,有些地方需要你慢慢感悟,生活远远不止格子间和城市蜗居,只要有人有生活的地方就有爱。
加油随州!加油湖北!加油中国!
此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