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回忆录

这期的主题是恋爱。

这期的主题来源于我结束了一段恋爱,以及看了上野千鹤子和铃木凉美的往复书简《始于极限》产生的感想。

我始终认为,人定胜天适用于所有邻域,除了感情。如果我想要任何东西我都会拼命争取,但感情我不会,起先因为我感受不到恋爱的意义,认为约会是个无趣至极的事情,甚至妨碍我独自享受生活;后来因为发掘人心不可掌控,另一个的介入使自己变为情绪的奴隶,我认为害处不小;现在我发觉,感情也是可以像争取功名一样争取的,只要你愿意经营,你舍得付出,那么你就会收获多少,前提是你真的愿意。

我最近看到《始于极限》这本书,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恋爱是自我的斗争。我要成为‘女人’,就需要‘男人’作为恋爱游戏的对手。”这个观点有点相对论的感觉,你对女性身份的认同,依赖于男性的存在,进而意识到自己是异性恋,但通常这个情况是颠倒的,研究表明,更多男性身份的认同依赖女性。

刚刚结束恋爱时,我认为恋爱不如不谈,浪费老娘时间,但站在一个体验者的角度,我现在没那么激进,也许恋爱谈了比没谈好。因为在恋爱的游戏场上,人能够深入学习自己和他人。恋爱会帮助我们了解自己的欲望、嫉妒、控制欲、利己心、宽容和超脱。恋爱是斗争的平台,你要夺取对方的自我,并放弃自己的自我。我从不认为恋爱是一种放纵的体验。在恋爱的过程中,我们受到伤害,也互相伤害,借此艰难地摸清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渡给他人的自我防线,以及对方那条无法逾越的自我界限。我向来认为恋爱不会蒙蔽一个人的双眼,恰恰相反,恋爱是一种“面对对方时极度清醒,以至于旁人看来无比疯狂的状态”。跟一个爱上窝囊废的女人列举男方有多少缺点都是徒劳,因为她早就一清二楚。正是因为对情人的弱点了如指掌,才能比其他人更残酷的伤害对方。

自私的讲,这场恋爱里我从未关心过他,真正意义上的,更多的是嘴上敷衍了事,我也从未认真经营,甚至没花心思好好了解他,以至于到了互相伤害的环节我甚至拿不出什么筹码。但这段关系里,我最大的收获是认识自我。在我还未冷静思考前,我一度认为他“毁”了我,我的稳定情绪,我的时间,我的爱好,我的朋友,跟他的场景里永远有一种激烈的情绪在涌动,爱和恨都是激烈的情绪,失望是暗流涌动的情绪,这让我很难接受。想起从前,我一个人总是稳定的,情绪是淡淡的,心情是愉悦的,于是巨大的对比让我不甘,真可悲另一种激烈的情绪,进而产生恨,更加愤怒更加激烈,进入一个死循环,仿佛巨浪无法进入小溪。后来,我换了一个角度思考这些,意识到,可能这些激烈的情绪本来就是在我身体里的,只是他的出现使我的情绪不再循规蹈矩,被那些新的事激发出来了,这是好事,让我意识到,其实自己也并不能很好的掌控情绪,之前的稳定不过是因为每天都是稳定的生活。恋爱关系像一面镜子,清楚的将我缺失的、我在乎的、我不能忍的、我想要的东西原路抛回给我。

恋爱更像一场博弈,我想如果我愿意在这里面周旋我胜算不小,可惜我无意如此,高不成低不就的状态使我在里面两难,我不想在恋爱里搞博弈,因为不值得,耗时耗力,我只会直抒胸臆,只可惜爱和理解是两码事。他不是个聪明的人,在人际关系方面大概等于初中生,要他理解强人所难,可悲的是这种爱有保质期,所谓的相爱更多都是新鲜感而已,既没有理解又没有爱的时候,就是空壳一具,所剩的价值可能就是垃圾桶或者受气包。其实爱和理解这个话题在家庭关系中很常见,不太聪明的父母通常会说的一句话是:“妈妈/爸爸相信你。”但这不是理解,因为前面还有半句话——“虽然我搞不懂”。这是相信,而相信的基础是爱。

恋爱是自我的斗争,是与对等的对手展开的游戏,是因为只有对手旗鼓相当,游戏才有趣。当我尝试踏入他的自我时,我时常感觉一片荒芜,简单的大脑,发达四肢,恶俗的玩笑,自以为是的各种小聪明,烂透了。我除了简单问候几句不知道还有什么话题可以讨论,就像是辩论赛上,你舌战群儒,盼望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而对方却说,“反正你就是不对”一样扫兴。回望那段时间,我仿佛一个被他踏足自我的行尸走肉,空壳脑袋,对他我不知道是好是坏,毕竟有傻人有傻福这句话在,但对我,绝对不是好事。就好像我的进化在开始谈恋爱那一刻暂停了,直到现在我才慢慢复苏。他的感知力很低,我去年也和他一样,对什么事,好事坏事都没有很大的触动和感想,却时常因为两人的鸡毛蒜皮情绪激动。

反而是在分手后的时间更值得品味,我确信对他没有爱,但是我们仍在纠缠,因为我有恨,或者是太闲了?可是从前我也有大把的空闲时间,我培养起运动的习惯,广泛交友,偶尔闲情逸致,现在长达一年的行尸走肉后,很多原本的东西都消失变形了,我又需要重塑自我,同时克服百无聊赖的依赖感带来的戒断反应。这有点难,一时间做不到,就会怪罪给他。其实很苦恼也很兴奋,是一种没有过的经历,也是个激动的挑战,而我是个冒险家

恋爱绝不是誓死捍卫自我界限的游戏,而是通过狠狠品味与自己不同的他人的反应,同时了解自己和他人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能确认“我们永远无法拥有或控制他人”。恋爱非但没有使人与人交融,反而引领我们走向孤独,畅快的孤独。就像上野千鹤子写的“所谓成熟,就是提高他人在你心中的吃水线。”正是通过这种“殊死搏斗”,我才能对他人更加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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