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拟了好多的开头,却一一作废。很多事情就是这么的始料不及。当七夕夜玉镯突然落地碎裂后,我毫无征兆地做了一个关于你的梦,才突觉你我的光阴已然错开,渐行渐远,不可回头……
本是平常事,落笔万千言。
——前言
1
不可否认,人都是有虚荣心的。
我穿着一条白色长裙,外面搭着一件有着人工刺绣的孔雀蓝锦丝皱上襦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衣服上面有着衔花的白鹤和金线绣成的小凤凰,很精致漂亮。很多事情表面看似毫无来由,背后却千丝万缕。迷上汉服甚至在我看来都是一夜之间的事,他人更加无法理解。去年十二月初我去北京实习喜欢上汉服,今年七月中旬我背着简单的衣物回学校收拾零散的、不准备要的物品。谁知道这是不是找借口回来再瞧你一眼,或是让你再看一眼又变化了的我,毕竟六月末我已经领了毕业证。
马虎的我至今仍记得我们刚刚认识的场景。那是有预谋的。
大一下学期,三月份的武汉还是严冬,第一节影视概论课,你穿着黑色毛呢大衣走上讲台自我介绍,用风趣的谈吐和低沉的嗓音征服了一百多号男男女女。哦,对了,还有你的模样和系主任的职位,在一群又或外表平淡无奇又或老态龙钟的教师里,你显得是多么的出众。第一节课你刻意地展示着你的渊博学识,你一长串的四字词语脱口一分钟,在座掌声如雷鸣,却让我觉得滑稽。一堂课下来同学的掌声此起彼伏,你刻意卖弄的小把戏骗得了他们,忽悠不了我。
是什么时候我开始觉得你有趣并刻意找你聊天?大概是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手机屏的室友在寝室有意无意地夸着你时;大概是一篇作文让辅导员也动容哭泣然后联系我,把身为学院才子的你推荐给我时。
不可否认,人都是有虚荣心的。有了这些铺垫,我在校友上搜你的联系方式,加你的QQ,故意表现出叛逆不羁的样子。你是聪明的,一句“明天上课我点名就知道你是谁了”让我对你好感倍增。
2
有了一个开端,后面的一切好像顺理成章。
公交堵在雄楚大道上,窗外有个棋局摊。零星的路人驻足,又走了。
我笑了,我记得大一下学期,我迷上象棋,成天嚷嚷着要下棋,有天问你会不会,你说会,咱们可以切磋切磋。我正兴致地打开QQ游戏里的象棋让你进几号房间,你发消息过来说到办公室来下。
我不知道那天我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下穿过其他老师的办公桌走到你的面前,和你摊开兵炮马車。
有了一个开端,后面的一切好像顺理成章。同学们都认为我们关系不错,只有我自己明白,不过是能说得上话的师生关系。离开学校,什么也不能继续。
你擅散文,文辞悠然有力,我拿写的小说给你评论和修改,你在我空间一张猫的照片下问我是不是在寝室养猫了,我说你替我修改了我再告诉你。我不喜欢和人走的过近,也不喜欢和男生下棋品文。
唯独你,除外。
你给我文章的评语已经丢失在电脑的某个角落,现在唯独记得其中的两句——我遗失的爱恋已十年之久;文字是来宣泄心中的情绪,无关他人评价。当时觉得这句话不过是求而不得于是退而自娱的想法,气盛的我自然不以为然,现在却发现人心也有想自娱自乐不被浮华打搅的时候。
3
无论是我喜欢你,还是你喜欢我,因为师生关系,旁人通通会默认是学生刻意接近老师。
雄楚大道在修地铁,好似一条又一条通往武汉三镇各个角落的长藤。坑坑洼洼的地表,公交车颠簸在武汉湿热的空气里。一如大二上学期的某个晚上,归途,我靠着窗,有些矫情地发短信问你是不是繁华过眼后初衷也会忘,不到一分钟手机震动起来。你的回答我记不清了,相比回复的内容,我不知何时更在意你回复的速度与内容的长短。
没错,你总是及时地回复任何消息,也许出于礼貌,也许本性如此。我记得有天夕阳西下同你下棋时,你的女朋友给你发QQ消息约你吃饭,你回复一句“在和一个学生下棋,怕是不行”后抛开电脑毫不费劲地吃了我的将。我该说你耿直还是我们女生太过心细。这件事过去两三个月后,你女朋友突然加我,告诉我她知道那天和你下棋的人是我,直觉。我没有正面应答她反复陈述的这句话,也没有掉进她一句又一句的问题里来老老实实回答我对你的感觉。她最后说谈了三年,现在和你分手了。正在上课的我看到这条消息眼前一亮,拉着室友来逐字逐句地分析她话里的原委。
因为你而加她QQ,找她聊天的女学生很多,到现在我也不知她的话是随口对我一说还是出于其他情况。三个月后她空间传了婚纱照,和她很配的一个军官。而你的空间没有动静。
我不愿把时间浪费在去想不着边际的事情上。我不敢肯定你们之间的瓜葛,也想不出你我能有的瓜葛。我好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你随四季演变的生活,却不敢过多参与进去。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被窝里挣扎起不起床上新闻摄影课,手机刚开机你的电话打来了。一盘棋之后的日子我只是偶尔发发短信矫情问你成长中“宁为玉碎”的问题,又或看你空间写“宁为玉碎”的女子模样。着实猜不出你打电话给我的原因,于是归结为打错了。接通后,你的声音非常温柔非常轻地说:“还没睡醒?今天第一节新闻摄影课已经取消换到明天,第二节是我的课,你通知一下班里的同学和你们的辅导员。”
学生期的敏感告诉我,这种事情应该通知我们那位在系里混得不错的班长,怎么会是并非班干部的我?
此事过后,我开始听见一些碎语闲言。
无论是我喜欢你,还是你喜欢我,因为师生关系,旁人通通会默认是学生刻意接近老师。
当然,这些我并不在意。
4
我的大梦想需要我向前奔跑,你的小生活需要你安稳静好,这样的人生,料想毕业后不会再有交集。
此时的公交早已穿过坑坑洼洼的地,途经一座身处市中心的寺庙,我记起第一次来时的场景。
大二上学期,不知哪来的兴致,我去寺庙求签。
禅寺雨,莲花灯,它们都是虔诚的人间过客,一瞥一眼里,灼灼其华。
当时我混迹某个网络电台,爱闹腾的我正在策划一个小节目,需要纯正的播音腔来做嘉宾介绍,无疑,为学校经常录制宣传片的你是我唯一想要的选择。给你打电话,你欣然允诺,我说稿子我已经写好明天下课就可以去办公室录。
“办公室不行,外面室内的活动场所学生在排演节目,恐怕会影响录音的质量……” 你犹疑了一下继续说,“学校安静的地方只有教师公寓了……”
我十分傻白甜地点头,“安静就行!很好!”又意识到什么,在电话这头拼命摇头,“去教师公寓好像也不行……怎么办……”
第二天课堂上,你放《魂断蓝桥》,让我们赏析里面的精彩情节。我正在修改稿子,手机突然响了,是你的短信——下课别忘了,录音,一起走。给你回复后改稿子的速度瞬间加快。
你平常下课一向走得特别快,下课后我从后门飞奔出去等着你,教室走空还没发现你出来,我从后门溜进去发现你手上故意整理教科书,眼睛却在阶梯座位上四处搜寻我的身影。我立马出门从前门走到你身后喊了你一声,有那么一秒钟感觉你绷紧的身体变得柔软。
你说要去办公室拿快递包裹,你带着我穿过低着头办公的教师们的办公桌。
冷风中的阳光十分柔和,透过层层叶子撒到地上,光和影缓缓斑驳着这大好时光。你拿过我的录音稿慢步翻阅着,我还在为该如何摆正在你面前的姿态忸怩时,你忽然问我“I miss you but I missed you”是什么意思。我楞了一下,曾在课堂上听你说过大学时四级考了三次才过,没想到到了30岁还这么差劲。我头向你倾斜极为难为情地为你翻译:我想你,但是我错过了你……你恍然大悟声音提高几分用那一口迷死人的嗓音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嗯?就是这个意思?”此时的车途径光谷,我在心里默念到。又陷入回忆……
通往教师公寓的校道上,你问我爱不爱吃袋装的小青豆,我紧忙摇头说最不喜欢。你笑了笑,“我话都没说完你就说不喜欢,我妈妈很爱吃这个,这次在网上给她买了一小箱,这周末给她带回去。”你曾在课堂上赞扬过世间的母亲,女同学因为你的这个表现而对你倾慕有加;你也曾在博客里写过对母亲的那份孝心。可是我却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反感这样的你。
光落在你我身后。
到了你的房间,里面一片漆黑,你熟练地开灯,打开房门,我有点迟疑,忐忑着。里面有一张双人床,上面垫着单薄的被褥,床旁是个大书柜,上面放了许多零碎的小东西,还有包装得非常醒目的苹果,应该是圣诞节女学生送的。与床平行的是一张书桌,上面放着电脑,还有几盒话梅,非常凌乱……在另一个角落放着落地衣架,上面挂着你第一次给我们上课时穿的黑色毛呢。
你打开电脑替我找配乐,我的手扶在床尾的栏杆上,上面有粉色的空调被,冰凉的,我不知道究竟是冷的还是湿的。我转向阳台,几双袜子孤零零地在阳台的冷风中飘荡,恰如这个年龄的你。我在床尾徘徊,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插排线,“嗞”的一声你的电脑突然黑屏。我意识到什么,一边笑一边无辜道“我不是故意的!”你走过来看了看有点无奈地说没事,出门去卫生间拿了拖把过来,把床尾拖了一遍。原来毛毯是湿的,你洗了没有晒在阳台!
我该笑30岁的你不懂照顾自己,还是该笑19岁的自己操心范围太过。
你把床上的枕头往后挪,让我坐你身旁。这是我第一次去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生房间,更是我第一次坐在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男生的床上。你查了几首音乐我都不满意,最后选择用干声录。
房间不是很明亮,教师还未到下班的时间所以整栋楼静谧得如月下湖水般。你站在落地窗旁,拿着我的手稿一字一句地读着,我拿着录音笔,第一次站得离你如此之近。可以非常清楚地看着你的睫毛,你眼睛的颜色,你唇边几颗挣扎出毛孔的胡子,你发声时会动的喉结还有你起伏的胸腔。
春雪秋雨,煮酒论琴,想来也不过身旁这人一声一音来得醉人。
我的大梦想需要我向前奔跑,你的小生活需要你安稳静好,这样的人生,料想毕业后不会再有交集,我多么希望空气能凝结住这个片段,光阴能够偷闲止步。或者,发生其他什么,也不悔……
那一刻近距离的接触,现在想来,也让人如少女般面红心跳。
5
我捕风捉影地哭了,看着远方枯死的云朵。
公交经过你的学校,我从公交窗口望过去,学生成双成对从校门进出,不知你的大学生活是否这般。
我想起去年初春光无限好,决定约你去踏青,你说你要买房最近太忙拒绝了。
要买房?我立刻想到中国的婚姻条件,眼泪不争气地掉出来,接着像开了闸门的水,收也收不住,室友问我怎么了,我说《忠犬八公》太感人了。
爸妈应该催得挺厉害,是该找个人帮忙晒被子了……
过了一周,室友和我一前一后地从食堂出来,室友突然叫住我示意前面的你们:你和一个穿粉红呢大衣的长发女人肩并肩地漫步在校道上。我的脸瞬间红了,通红通红。室友也惊讶我脸红的速度和热度堪比火山爆发。
武汉的天气阴晴不定,户外的景色经春雨的洗礼愈发美丽,“一起踏青”这四字仿佛有了生命,不停地在脑海里,羞辱着我的自作多情。
我记得我大三本该没有你的课,后来辅导员向系里反映我们需要职业素养课。当时正在放暑假,我心里一万个祈祷希望是你来教。开学后辅导员说这个课程推迟半月上,我每天上教务网查课看是不是你来上。终于在一个清晨被我刷出来,是你的名字,并且一周连上三天,我高兴得几乎要掉眼泪。
看着粉红女郎的背影,我之前所有的期待化为乌有。大抵就是如此,最不想看到的画面和辗转反侧万般期待的结果一起来了,才是现实。一周三天的课程瞬间变得漫长难熬,打开微博看你的动态成了我唯一浇灌心中块垒的方式。
随手打开微博,发现你更新了动态,“只是从此,婚姻里,没有半点关于爱情的声音。”我看着你昨晚更新的这句话,心里一震。
那个能写出如此风流文字的人,那个有颗不老心的人,那个把电话号给我让我碰到麻烦事找他的人,那个指我方向的人,那个喜欢假正经的人……这次,真的不会属于自己了?
我捕风捉影地哭了,看着远方枯死的云朵。
课堂上你面容憔悴,眼神黯淡无光,唇色发白,声音也比之前黯哑几分,一向爱从上课讲到下课的你开始让我们自己看书思考。坐在阶梯教室的我完全不了解庞大的社会体系,更无从细解你的辛苦。低头看书是我唯一心疼你的方式。
我开始学习摄影,时常外拍更新微博。
你把那条微博删了,发了一张结婚证书和戒指。
而你的微博最后一次更新:“春有桃花夏有莲,秋有黄菊冬有梅。为师祝学子们如松柏般,一年四季不畏严寒永远长青!”
距离开学已经有三个月,想必买房的手续都已经妥当,你的唇色恢复红润,面容变得饱满生动,课上引经据典神采奕奕。讲到素质,你笑着说你老婆去医院做孕检,排了好长时间队就这样被几个人给插队了。我们专业的学生一向不爱八卦更不爱附和老师,班里很安静各玩各的手机,学霸室友看了我一眼继续做她的笔记。
而这些,我早就已经想到,眼泪已经提前流完,剩下的结为冰。以后融化了是蒸腾还是蒸发,我也不知。
6
也许你都明白,也许是我想的过多。
大学里的日子平静如水地流淌着,我期待流完的那天快点到来。那天到来后我是不是可以和你抛下师生关系来一场平等交谈?
你不给我讲你的生活,而我面临两难选择又或踯躅不前时,给你短信。
你说得其一必要舍其一,只看哪个于我更重要。
你说我不必刻意阻止内心的变化,在时光的爱抚下我会慢慢破茧成蝶。
…………
你像一位全都了然于心的占卜师般,从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只是回答我由纷飞的思绪所组成的片语疑问。
也许你都明白,也许是我想的过多。
也许一开始滑稽的不是你,而是与同龄学生不相符的我。
7
也许某天再回首,我会轻松谈论大学光景时对你的羞怯之心。
车行驶了一个小时,停到校门附近。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去和你打一个看上去那么不经意的招呼。我想告诉你从去年十二月份到今年七月份发生在我身上的变化,我想听你说你的故事,我想知道你们的孩子长得是像你还是他的圆脸母亲。我甚至希望出现一个让你悲痛的意外,却又害怕再次看到你憔悴的模样。
路过办公室发现你的位置上空无一人,我问迎面而来的学妹,她做伤心状说你辞职了,今年刚毕业的学生是你教过的最后一届。
时光一去不返,也或时光本不留情。
那日如雷的掌声里,你自信满满,我在暗处一笑而过你的惊坐言谈对我来说不过尔尔;那日时光静谧流淌的办公室中,你满载而归,我的兵马車炮无一幸免却又十分沉溺被摧毁防线的那刻;那日风和日丽的校道上,你我慢步细语,我头向你倾斜极为调皮又难为情为你翻译一句极为暧昧的英文;那日杂乱无章小屋中,你忙前顾后,我的冒失惊扰了房间的宁静你道没事;那日空空荡荡讲台上,你装忙等我,我从后门出去穿过走廊跑到你身后你竟浑然不知还在教室觅我身影;那日坐无虚席影视概论课上,大家安静看电影,你在教室右上角给左下角的我打着言简的短信……如今每每想到与你有关的一切总是应景地落下泪。不知是不得在作祟,还是真心真情自己浑然不觉。
也许某天再回首,我会轻松谈论大学光景时对你的羞怯之心。
那很美好,如果走向今后却值得遗忘。
本是平常事,落笔万千言。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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