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空雨过,已是入了夏。
细麦落轻花,万木如墨染,自成一派水田漠漠、夏木阴阴。湖水微痕,藕花蓄势待发,池河跳雨,水荇招摇过市。半夜,鸣蝉相和,蛙声一片,沧浪渔笛,尽诉夏夜苦短、浮生若梦。
雨肥梅子,尽摘枇杷,柳絮漂泊,绒绒的蒲公英随风散落,万物各有各的轨迹。
微春已去,沐夏犹清。
无名的野花儿在燃烧,黄白相映,高低错落,在花蕊里我看见了一场生的欢宴。
然盛夏过后,灰飞烟灭。
不知为何,入了夏,身体也随之少了几分灵动。夏在我眼里,有点停滞的意味,不若阳春。春是最欣欣向荣的时节,成长的苗头都落在了春日,万物的变化是那么显而易见。到了夏,一切好像都略略停滞了,安然维持着晚春的姿色。
或许,只是变化的不那么明显罢了,毕竟从冬到春的变化定大于从春到夏。晚春到初夏,不注意,真的难以察觉呢。所以,我有点冤枉夏天了。
夏是绿的盛宴,万物都盛装出席,夏野没有围篱,走过十万八千里风致不改,但她也承担着“一揽众山小”的压力和即将凋逝的隐隐悲戚。所以这场盛宴亦是萧索来临前绿野生机最后的燃烧,带着七分绝美三分狂,于盛放下肆虐,美得硬朗,也放肆呼吸。盛宴过后,终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寂灭,红衰翠减,梧桐老死,自然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秋似一把刀,夏是为春挡了灾啊。所以,春才会如此生机蓬勃和无忧无虑,大千世界才有了那自由自在的盎然春色。
夏是春的果实,是春在料峭寒风里酿成的清冽美酒,让人一杯醉倒,不愿醒来。夏的清绝中,有春的影子。
四季的存在原是这般浑然天成。
正如二十来岁的年纪,是青春的果实,同时也为青春挡了灾。昨日种种,皆成今我,切莫思量,更莫哀。
二十来岁,如浅夏,而人生的盛宴也已摆在了面前。二十来岁,说句巅峰不为过,这段日子,或许自身的变化不是那么明显了,但不要失望,一切尚未尘埃落定,质变的发生往往在这段时间。
春有春的妙,夏有夏的茂,怕什么红紫成尘、梧桐老死,毕竟人非草木,虽只有一世,但途经岁月的沉淀,终会脱胎换骨。唯愿流年笑掷,盛岁安好。
但很多地方都有往日青春的影子,在那些年听过歌里,在笨拙而坦诚的日记里,也在那场无果的暗恋里…再遇见仍会心驰荡漾,会怜惜那时的青涩,也怕丢了某种倔强,但更爱当下的豁然开朗,这种感觉难以言尽却又无边无际。
那时,青涩茫然,一腔孤勇。
如今,淡云疏月,莞然独笑。
不念微春,不畏深秋,沐夏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