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杨超的房间不大,正中央放着一张床,床的对面是一个配有镜子的大衣柜,在床的旁边还有一架电子钢琴。墙上贴着几张明星海报。一盏白炽灯装在窗户的上方,发出惨白的光。
“胡枭,你觉得,为什么杨超妈妈会留下我们?”我坐在床上,对旁边正躺着玩手机的胡枭说道。
“也许是有什么是想让我们知道吧,总感觉,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
胡枭平时神神叨叨的,早就对这些东西深信不疑,加上昨晚的事,他也算终于证明他的观点,他懂这些东西,他的直觉也许会很准。
不过,有些东西,去面对了才会明白。
灭了灯,躺在床上,这不是一个能让人安然入眠的夜,辗转反侧,这些天的事一遍遍的在脑海里过着。
夜已渐渐深沉,气温逐渐下降,脑海里的事却也渐渐偏向那些阴冷恐怖之事,竟觉全身有些发寒,不禁裹紧了被子。可是那寒冷却似乎穿透了被子,肆意的在身上游动着。
怎么会这麽冷!
一股冷意由心而起,隐约间竟有淡淡的乐声扬起。
猛地坐起身!
对面镜子之中,集聚了一团人形暗影,没有面容,一道目光却穿透镜面,和我四目相对!
我摇了摇旁边的胡枭,他也并未睡熟,此刻一脸严肃的看着对面的镜子。
窗外淡淡的月光透进房间,那架钢琴偶尔自己弹出几个音符,清冷幽怨,更显了这夜的寂静。
那黑影并没有动,只是用阴冷的目光和我们对峙着。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那道目光阴冷,却又偶尔透露着些许挣扎。
“杨超!”胡枭再次发出了那沙哑的声音,这声音仿佛不属于他,让人觉得这夜里还有第四方存在。
这一声在这夜里仿佛一声厉喝,那黑影颤抖了起来,钢琴声也嘎然而止。
慢慢的,镜面上开始出现字迹,光线很暗,那字却鲜红刺目,仿若淋漓鲜血。
--运动场施工————
这五个字出现在镜面,随之,一切都如潮水般退去,字迹也很快消失。
夜晚又重新回归平静,而我们却再难入睡。
门外,杨超妈妈收回几欲开门的手,向自己房间走去。
(十)
“咚咚···”敲门声传来。
我睁开眼睛,只见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已经颇为刺眼,打开手机一看,已是十一点了。
“睡醒了吗?准备吃饭了”杨超妈妈的声音传了进来。
“哦!好的”我摇醒胡枭,起床向门外走去。
桌子上已经做好了饭菜,我和胡枭吃过后,和杨超妈妈聊了一会儿,也讲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便打算离去。杨超妈妈送我们到门口。
“对了”突然我似乎感觉到了一些不对“阿姨,叔叔呢?他不在吗?”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然只留杨超妈妈一个人在这里。
“哦,他在老家,我们老家在农村,现在准备搬回去了,我来整理一下。这房子是为了超儿读书才租的,本想过段日子就让超儿改成走读,他从小就在我身边,怕他在学校不习惯···”
···········
我们无意刺激杨超妈妈早已脆弱的灵魂,却没想到反而触碰到了自己的内心。
回来的路上,胡枭一直沉默着。杨超妈妈为杨超做的事,我们的父母又何尝没有为我们做过,只是有些感情习惯了也就不以为然。
“喂,妈妈。”胡枭对着电话讲道。
假期还有一天,他想回去住一晚。
而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继续向学校走去。
(十一)
我们高中,建校已经有了七八十年的历史了,走进校门,里面葱葱郁郁的树木将道路的上空覆盖,那些树,大多是几十年前就种下的,不经修剪,遮天蔽日。
我走过主道,转身向一旁的图书馆走去,图书馆的前面是一片绿化带,同样是几颗大树遮掩着,底下放了几个石凳,夏天的时候是乘凉休息的最佳地点。
图书馆是十年前修的,呈半圆型,中间是一个花坛,里面红绿两色的绿化树环抱形成一个八卦形状,中间更是中了一棵桃树。这特异的布置一直是同学们各种诡异遐想的发源地,只是从老师们那里根本打探不到什么,久而久之也就腻了。
从图书馆环形的楼梯,一步一步走上去,因为还是假期,周围几乎没人。
到达顶楼,转身向一边的资料室走去。
没想到,坐在里面的竟然就是原来看守体艺馆的那个老人,想必是他无所依靠,学校又见他年事已高,不忍辞退他,就让他来看守资料库了吧。
他用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我,恍惚间,我竟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避开他的视线,我向最里面走去,那里有着隆回县这几十年来的年鉴,曾经有听说过我们学校的体艺馆原来是一个水泥运动场,而那运动场是一九七八年由一片坟地开辟成的。
拿出一九七八年的年鉴,一页页的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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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八年七月,学校扩建,把原来学校旁边的一片废弃坟岗改建成一个运动场,施工之时,掘出一个巨大水泥坟椁。当时并没有什么文物保护意识,施工队的人最终决定将那个坟椁炸碎。当时有一男子出来阻止,可无人理会,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坟椁顿时炸得粉碎。
可不久,整个施工场却传来了阵阵腐臭的气息,有人猜测,那棺椁里应该有保存完好的尸体,这腐臭味应是尸体碎肉暴露在空气中,腐坏发出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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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体艺馆的那夜,所听到的爆破声,以及那晚,幻境中被炸成粉末的女子。
更诡异的是,年鉴中所描叙的场景,自己竟似乎经历过,脑海里,那般场景隐约浮现,却又不真切,越是去想,反而还越发飘渺。
摇了摇头,脑袋才从那般莫名出现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合上书,将书放回原位,向外面走去,昨晚的那五个字讲的应该就是这个,只是接下来,又该如何?愈发向时间深处推进,就愈发难以捉摸,一九七八年…
走到门前,那老人仍旧坐在那里,只是这次却仿佛没有看到我一般,拿着一本泛黄的书,头也不抬的看着。
我走下楼梯,走出图书馆的大门,前面是一段台阶,走下台阶的时候,突然一眼看到了台阶一旁所刻的这个图书馆的修建信息。
修建时间:二零零一年
设计师:刘易
·······
刘易
曾经在美术鉴赏上看到过他的介绍,是一个曾经很著名的设计师。
‘易’字乃是变化之意,他所擅长的正是改格局、易风水的设计,曾经名噪一时,但随着人们思想逐渐转向科学,他也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开始退出大众视线了。没想到,二零零一年,还在我们学校设计了我们的图书馆。
我抬起头,重新看了这学校一眼。苍樟古木,这我原本以为的名校风范,此刻却像一层层雾障,遮掩着这学校的秘密。这个我刚熟悉的学校,又变得陌生起来,它就像一个沉埋已久的谜团,终于开始向世人,剥开那层层外衣。
而我,身陷其中。
(十二)
第二天的下午,假期结束了,全校的同学都从家里陆陆续续的回到了学校,整个学校,顿时热闹了起来。可是,一直到晚上,胡枭竟然还没有回来。
九点四十,随着晚自习下课铃响,所有的同学都回到了寝室,我们的寝室在八楼,我站在走廊上,可以俯瞰整个校园。
只见此刻的校园,人来人往,生气蓬勃。又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转身,走回寝室,里面,李康,刘世维,郑森三人正在洗漱,准备睡觉。
“胡鸟那小子,该不会是怕了吧,还不回来。”李康第一次看到胡枭的名字时,就脱口而出:胡鸟,竟然还有人叫胡鸟。
虽然立刻就被身后一脸黑线的胡枭纠正了,但互相一熟,又胡鸟胡鸟的叫的很顺溜。
不过,说道害怕,真的有谁一点都不害怕吗?
刘世维是乖乖学生,父母都是老师。也许害怕,只是不知道怎么坦白,这样的事,除非亲身经历,说出去又有几人能信。
李康一向自称大老爷们,也许神经大条,也许活要面子死受罪。
郑森,一如往常,对这些事情,竟似乎并不在意。
至于胡枭,我能感觉到的,是他探索的欲望。
而我,为什么不害怕呢?也许向来云淡风轻惯了,也许,还有些我也道不明白的原因,这些天,我只感觉,这一切都在向我而来,它就像一个秘密,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秘密一般,我只想一步步的去看清它。
“不如,给胡枭打个电话吧”刘世维说道。
“嗯,我来打吧”我拿起手机,拨通了胡枭的电话,他没来,确实让我很意外。
“喂”电话里传来的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应该是胡枭的妈妈吧。
“喂,您好,请问是胡枭的妈妈吗?我找胡枭”
“哦,你是他高中的同学吧,胡枭他打算转学了”
“转学!为什么”虽然我这样问,但其实这原因已经能够猜到了。
“我们家打算搬家了,所以要转到外地去读了”回答的果然是一个敷衍的借口。
“那您能让胡枭接个电话吗?”
“胡枭已经睡了,你们也早点睡吧,先就这样了啊”电话里的声音开始变得不容置疑。
“哦,那好吧,阿姨再见”
“嗯”话才落音,电话就立刻被挂掉了。
胡枭说他祖上有学过道法的,他也还会两招,想必他的父母也是相信这些事的。只是,若是胡枭真的转学了,这件事,又将会棘手很多········
(十三)
第二天
起床铃声响起,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的起床向教学楼走去,我睁开眼睛,看着郑森他们洗漱的身影,心中却是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好平静的一夜
伸了个懒腰,想想这几天,终于算是舒服的睡了一个觉了。
“快起来啦,要迟到了”刘世维拍了一下我的头说道。
“嗯”我穿上衣服走向洗漱台。阳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驱散了些许冷意。窗外,各栋寝室的走廊上人来人往,都准备去上课了。
稍微洗漱了一下后,我们便向教学楼走去。
出了寝室楼,融入到了人流之中,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白色衣服的女生,偏着头,披散着头发,形态怪异,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我,她咧着嘴,似乎在笑,眼神里却带着狰狞。周围的人都看着她,她却视若无睹。
“哪来的疯子啊?”李康说道“一大清早的真晦气,我们快走吧”
说罢便拉着我向教学楼走去,那女生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睛却死死的跟着我,嘴里的笑意越来越浓,咧着的嘴里,口水慢慢的滴了下来。
我在人群中向前走去,直到完全看不见她,可回想起她的眼神,却不禁汗毛竖起。
一二节课是语文和数学,我坐在座位上,努力的想静下心来,可脑海里,那女生的记忆却挥之不去,她咧着嘴,口水从嘴角慢慢的留下来,与地面连成一条线。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这画面,愈发的清晰,她的脸在我的脑海中越放越大,几乎就要和我的脸贴在一起了·······
我摇了摇头,看向窗外。
没想到,这一看,却差点吓得跳起来。窗户外面,那个白衣女生正偏着头直勾勾的看着我,还是今天早上的那副形态。
老师看了一眼她,顿了顿,也没多做理会,便继续讲课。可同学们却再也坐不住了,都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他怎么老是看着你啊”刘世维在旁边小声的讲了一句。
是啊,她怎么老是看着我呢?
那眼神里,也并不是像真正的疯子一般,只是呆板的神色,那之中,分明隐藏着许多东西,若隐若现,却又无法猜透。
我努力的在脑海里搜寻着关于她的印记,虽然我并未见过她,但她的眼神却似乎隐隐牵动着我记忆深处的什么,仿佛,其中暗藏的真相,只是在我的记忆中被一层薄纱掩盖,马上就要被牵引而出。
只是感觉越是接近真相,我的脑袋就越发的模糊。
自从这几日,遇到这些事以来,我就隐隐感觉到,我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隐隐欲动,甚至有时候,脑海里会冒出一些莫名的情绪,那情绪,分明不是我该有的。
我用力睁了睁眼睛,才从那思绪中抽离出来。那女生还是那样看着我,口水从她的嘴角流淌而下····
“他老是看着你,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郑森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
我转眼看了一眼他,眼里却依然浮现的是体艺馆那晚,他死在我面前的狰狞面孔。
可是···我又如何说服自己,去怀疑眼前这个依旧自恋,依旧整天看动漫的少年呢?
“胡说什么呢、”我苦笑着回了他一句。
不一会儿,保安就来了,他将那女生向教学楼下拖去,那女生虽然被拽着走,但眼睛还是死死的瞪着我,就在她即将离开我视线的时候,她的眼睛突然瞪大了许多,眼底里一丝光芒闪过
那神色中····我分明看到的是恐惧。
瞬间,我感觉我的心中似乎有什么炸开了般,只感觉一下钝痛,头皮发麻···
她是想要向我表达什么?
分明,我感觉答案就在我的脑袋里,可却就是翻不开那层层的迷障。
整整一天,我都在这似有似无的混沌中度过,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也许,有那么一刻,我就要在这混沌之中慢慢的沉睡,这具身体,就将不再属于我。
我偶尔去偷偷注意郑森的举动,但有时想,最有问题的,是我自己吧。
这一天,我都没有再见到那个白衣女生,许是被保安送回家里去了吧。
太阳渐渐的向西边落下,我看着这个世界又一点点的被黑暗吞噬········
夜晚总是会来的,不管你是否愿意。
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向自习室走去。
(十四)
上过晚自习,已是晚上十点,我回到寝室躺回床上。
学校十点半熄灯。
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瞟了一眼月色下胡枭空空的床铺,他的东西还没拿走。
难道,就走的如此仓促吗,这一切,都只由我一个人面对吗?
我朦朦胧胧的不知在思索着些什么,只觉得,越是想着什么就越是压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午夜,也可能是更以后,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脑海里却很迷糊,我看着上方,那上方却似乎也有什么在看着我,透过屋顶,透过上铺,那视线落在我的身上,落在我的眼里。
是做梦了吗?
我仿佛看到了那个白衣服的女生就站在那上面,我仿佛与她对望着。
我仿佛看清了她的面容,没有了疯癫的模样,在月光下,她的轮廓,反射着淡淡的白光,唯美而单薄。她的眼神里,此刻只剩下了哀伤,亦或是哀痛。
不知又过了多久,我看到她,慢慢的的向围栏走去,这一刻,她的眼神仿佛更真切了许多,似乎在挣扎,又参杂着痛苦···········
可是,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好累啊,我感觉我意识渐渐的沉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
最后一刻,我看到那女生从顶楼上跳了下来,落经我们窗户之时,那传进来的目光,已只剩下绝望。
我闭上了眼睛,既是梦,那就快点醒来吧。
一夜空寂
第二天我站在宿舍楼下的时候,眼前的女生已瞪着惊恐的眼睛躺在冰冷的地上,一身白衣已被鲜血染尽,又凝结成暗红,那满目的红,像极了体艺馆那晚,石室中那沉睡的新娘。
我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的是她被门卫拖走时,看向我的眼神----惊恐,绝望,不甘
这女生是一名舞蹈特长生,即将去参加省里的比赛,疯掉的前一晚,在体艺馆练习到了深夜。
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体艺馆,这一切,似乎已经变得急不可耐,不容我们去等待,不容我们去退缩·············
阴霾笼罩着这个学校,即便阳光再明媚,也再驱不散我心中的寒意,我仿佛感觉到,嗜血的气息越来越浓,那背后沉睡的怨怒正在逐渐苏醒。可是这一切,又该从何下手。
晚上,我躺在床上,突然,听到门口有什么响动,紧接着,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我起身打开门,却见胡枭鬼鬼祟祟的钻了进来。
“你怎么大晚上的跑过来啦,你不是转学了吗?”我问道。
这时寝室里其他的人也听到响动坐了起来。
“我是偷偷跑回来的”胡枭小声的说道。“那天,我回家了之后,正巧遇到了终年在庵堂念佛很少回来的奶奶,她听说我在一中读书后,突然脸色大变,硬是要逼着我转学··········”
胡枭的奶奶,正是当年学校运动场施工队的一员,听说,自从那次施工后,那支施工队的成员都莫名其妙的陆续死掉了,最终剩下的没几个,胡枭奶奶也正是因为那件事,年纪轻轻地便出了家,常年在庵堂吃斋礼佛,不问世事,一年也难得回家一次。这次做出这样的反应,定是知道这学校有问题。
“可是,就算这样,我们又能怎么办呢?难道都转学吗?”刘世维说道。
转学,虽然我们的父母不会相信我们所说的,但如果我们坚持他们也无可奈何,只是学校这边,最近频频死人,早已是议论纷纷,如果我们集体转学,更会引起大家的猜忌,学校又怎么会轻易让我们走,再加上我们拿不出像样的理由,父母也不见得会支持我们,能考上这个学校也是他们这么多年的期盼,到时候肯定又会是一顿安慰了事,搞不好,还得给我们请心理医生。
更何况,对于我来说,能走得掉吗?平静了这么多年。偏偏我来了,这一切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突然之间,我想到了杨超,想到了今天惨死的那个女生,都是因为我吗?
“也许,我们可以去找一个人”我说道。
“谁啊?”李康问道。
“刘易”
(十五)
经过了一天的劳累奔波,我们才渐渐的接近了目的地,没想到,曾经那么著名的一个设计师,竟是住在这山乡之中,虽然就在邻县,但若是没有地址,真是无从寻找。
而这地址,却是曾经看守体艺馆的那个老人告诉我们的。当时,我能想到的能够帮助我们的人就只有两个,一个是胡枭的奶奶,自然是不可能去求助于她。还有一个就是那个曾经看守体艺馆的老人,那天我去找他,竟是很轻易的就得到了答案。
踏在乡间的小路上,看着周围的山峰,心中又泛起了一股不安感。
这里位于群山之中,周围是连绵的山脉,中间开辟出一条道路,虽不说人迹罕至,但相对于城镇里的喧嚣,这里只偶尔在路旁出现三五户人家,自然是显得安静而隐秘。
西边,太阳已经逐渐落下。
“我们不会被坑了吧,这么偏僻的地方,万一没找到,我们今晚住哪啊?”李康看着眼前绵延的小路说道。
“都已经到这里了,还能怎么样,现在往回走也晚了啊”胡枭说道。
看着周围渐浓的夜色,所有人心里都有点忐忑,只好自我安慰继续往前走。
直到路已经渐渐难以看清了,我们才在路边,看到了一栋别墅。暮色中,矗立在路旁,周围再没有其他人家,黑白相间的色调,四周更是用将近两米的黑色围墙死死的围住,连门都是密不透风的铁门,倒是显得颇为诡异。
“这应该就是了吧”我呢喃了一声,走向铁门,按了一下门铃。
过了几分钟,门上的一个小铁窗才被打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的脸露了出来。
“你们找谁啊”那妇人似乎故意压低着声音,听起来颇为怪异。
“哦、阿姨您好,请问刘易大师是住在这里吗?”我上前问道。
“他已经死了”那妇人似乎不愿与我们多浪费时间,干脆的答道。
“死了!”胡枭惊讶的说道,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种结果。
“天黑了,我这里不方便留人,你们去那边村里找户人家住一晚吧。”那妇人说罢,就打算关上窗户。
“等一下,”我喊道“不好意思,您能告诉我们刘大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吗?”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刘易的离世,很有可能和一中的事有关。
“你们是什么人,问这些干吗?”
“我们是一中的学生,十几年前,刘大师在我们学校设计建造了几栋建筑,我们本来是有些事想要询问才来拜访的”我答道。
那妇人听到我的话,竟是愣了片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们是一中来的?”那妇人反问道。
“是的,我们最近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是和刘大师十几年前在我们学校设计的那两栋楼有关的”这次,却是胡枭抢着答道。
“那你们·····先进来吧”那妇人又思考了片刻,随即打开了门。
我们走进去,里面的院子不大,种着几颗松柏,两边的路灯似乎要坏了一般,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光,照出了周围的松柏淡淡的影子,显得非常阴冷幽静。偌大的别墅,竟是安静异常,只在二楼有一点点的灯光发出。
“阿姨,这里是只有你一个人住吗”刘世维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问道。
“嗯,我是他家的保姆,他的儿女都在外地,他死后,这里就由我打理”那妇女只淡淡的解释了几句便不再说话,把我们直接从修建在院子里的楼梯上领到了二楼,这楼梯却是修建得颇为粗糙,与整个别墅显得格格不入,像是后来补修的一般,我看了一眼一楼紧闭的大厅,修这楼梯,是不愿意让人经过一楼吧。
走上二楼,这是一间不大的厅房,只简简单单的摆了几件坐具。
“先生他生前的时候留下了件东西,说有哪天你们学校的人寻来,就交给你们的,今天天色已经晚了,你们就先住一晚吧”那妇人说道“你们先坐,我去收拾一下房间”
“嗯,”我们答道,便坐在了一旁的木沙发上。
这别墅不仅设计上采用了大面积的黑色调,就连灯,也是晕安不已,不知道是主人偏爱幽暗,还是主人去世后,疏于修缮。而更令人惊奇的是,这房间的布局竟是正方形的,从那妇人刚打开的过道门看去,所有的房间都分布在过道靠外的一边,围绕着中间不知作何用途的一间大房。这样的布局在运动馆里倒是常见,可在寻常人家倒还是第一次见。
“你们不觉得这房间的布局很眼熟吗?”胡枭说道。
“眼熟?是有一点,”李康答道。
“像我们学校的体艺馆”我说道。
这别墅,整体正方形的造型,加上这中间的布局,以及刚刚看到的一楼大厅的门,分明就是一个缩小了的体艺馆。
“要不我们走吧,另外找个地方住”这么多天,刘世维第一次漏出些惧色。
刚感觉走出了那个学校,这一刻却似乎又转了回来。
“现在出去,也不好找住的地方啊,应该没事吧,这里离学校都那么远了,可能只是巧合呢,毕竟是同一个人设计的嘛”胡枭似乎又有了探索的欲望,倒真是算个不要命的。
“你们不用害怕,”这时那妇人似乎已经收拾好房间了,从过道走进来说道,“这房子只是长年来只住了我一个人才显得有些冷清,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只有两间客房还方便住人,只能麻烦你们挤一晚了”
见她这么说,刘世维也不好在说什么,毕竟在别人家里,不能直说别人的房子是凶宅吧。
我们被安排的房间就在这小厅的旁边,两间不算很大的客房,我和胡枭住一间,刘世维,李康,郑森住一间。
“厕所就在那个转角”那妇人指着过道一边说道“你们晚上不要乱跑,尤其是不要下楼,那底下收着主人生前的一些东西,不能乱碰的”
“哦、好的,麻烦您了”我们答谢道,
“嗯、那你们早点睡吧”说完,那妇人便向过道另一侧走去。
我们同进了一个房间,聊了一会儿,看了下时间不早了,便各自回房睡了。
我和胡枭躺在床上,本来就不亮的房间,熄了灯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你说,这房子会有什么问题吗”我想起刘世维那有些害怕的神色说道。
“不知道呃、应该没关系吧,这里离学校这么远,那刘易又擅长风水设计,想必自己住的房子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十六)
床很软,一天的奔波也着实令人疲惫不堪,很快,胡枭的呼吸声就变得均匀而平缓,想是已经睡着了,我也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柔软的床垫带来的舒适,渐渐的沉下了思绪。
夜————安静得可怕,这绵延的山里,这座别墅静静的矗立着,不算巨大,却像是一条盘绕的毒蛇,夜色渐深,众人睡下,它却似乎才刚醒来。
恍惚间,又是在梦里,还是八岁那年,还是外婆家的那个村庄,还是那只眼里泛着幽绿光芒的猫,它像是看着一个死人一般的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追随着它,走进了那个坟场,在那个寒冷的夜晚,我卷缩在一块石头后面,听着身后似有似无的猫叫声,最终,我忍不住回头 ··········
这一次,却似乎清晰了许多,我的背后,站着一个黑影,看那身姿,似乎是一个颇为高瘦的男子,那只猫,被他抱在怀中,仍旧是用那幽绿的直勾勾的眼睛盯着我。
只见那男子慢慢的向我走来,带着无尽的寒意,像是一座冰窖正在慢慢的向我靠近。他越是靠近,我感觉越是不能呼吸,像是有一双冰冷的手,紧紧的掐着我的脖子,不能喘息,不能动弹·············
醒来仍旧是一身冷汗,我睁着眼,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只有旁边胡枭,仍旧发出淡淡的呼吸声。
我起身向厕所走去,厕所在转角边,我走进去,用手机照了照四周的墙壁,却没看到电灯的开关。只好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接触脸庞,刺骨的寒意驱散了刚才的噩梦,脑袋顿时清醒了许多。
走出厕所,一转头,却是看到另一边的过道里,有一道门开着,里面还传出了淡淡的灯光,我走过去,却是发现里面是一间卧房,却空无一人,这时,从另一边的走廊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这是我才注意到,这边走廊还是没有里面中间那间大房的门,这么大一间房,到底是用来干吗的呢?
我循声走去,这过道里没有开灯,我只有靠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光照着眼前的路,前方后方,皆是幽静的黑暗。
走过这一段过道,转过弯,那边仍旧是漆黑的,大概走到中间的位置,才赫然发现,这里有一段通往下面的楼梯。经过,这一番折腾,早已尽把那妇人的嘱咐忘记了,而且刚刚那开门声应该就是从这里传来的,想必那妇人就在下面,跟下去看看,也无大碍吧。
我顺着楼梯,向下面走去,鞋子触地发出的声音,在这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走下楼梯,面对着的是一扇虚掩着的大门,看位置,这门后应是一楼大厅的位置。门缝里还传出淡淡的光亮。
我贴着门缝向来看去。
里面…视线里的,竟是一口巨大的棺材,暗红色的漆,金色的花纹,颇像电视里那些皇宫贵族的棺椁。
那棺材被架在两根虎头墨黑的长凳上,而那棺盖,竟然是打开的。
棺材的前方,燃着两根白色的蜡烛,发出幽幽的光,照着周围的景物。这整个房间被布置成古时追悼死人的灵堂的样子。
棺材的前方,坐着两个人,正在低头谈论着什么,其中一人,正是那妇人,而另一男子·····
是刘易!!!
虽然苍老了许多,但和美术书上的照片却是极其相似,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年龄,定是他无疑。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模样的东西,交给了那妇人。
突然,刘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向我这边看来。随即一阵阴风袭来,眼前的门缝‘嘭’的一声关上了,巨响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我的心似乎提到了嗓子眼,我不知道,我眼前看到的一切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此时此刻,我该做什么。
“你在干吗?”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黑暗,仿佛重重的撞击在了我的后背上,引得我头皮发麻。
转过头,却是一个手机屏幕照着我,我那起手机照过去,看到的却是郑森的脸。
“先上去再说”我长出了一口气,拉着他向楼上走去。
“你又秀逗了吧,是不是真被鬼上身了,最近老是神神叨叨的,那们不是关得好好的吗”郑森指了指旁边的房门。
走廊上,我把刚刚发生的事和郑森说了一遍,可他指了指旁边那个我刚才看到的开着的房门,却是真的关的好好的。
“你该不会认为是我关得吧,”郑森说道“我陪刘世维出来上厕所,就看到你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在过道上走着”
“那刘世维呢?”
“回去了呗,他害怕的半夜都睡不着,哪还敢到处乱逛。”
幻觉吗?怎么可能,这段时间确实感觉脑袋有些怪异,可是,刚刚,明明如此真实。
“你该不会是梦游了吧,可别去和刘世维说,到时候他大半夜的拉着我们出去就惨了”
我走向那房间,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我打开门,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我刚刚看到的景像。
“算了,”我摇了摇脑袋,“明天再说吧”
想必就算我刚刚看到的是真,又能如何,那妇人欺骗我们说刘易已经死了,也许有什么隐情呢,他们总没有对我们不利的理由,最近经历的怪异的事已经够多了。
说完,我们便各自回了房,胡枭还是安稳的睡着,只是我,却再也睡不下了。
(十七)
第二天清晨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我揉了揉一夜未睡的眼睛,起身开门。
门外,郑森,李康站在外面。
“刘世维在你们这吗?”李康问道。
莫名的心里咯噔一声。
“没有啊,他不是和你们一房吗”胡枭在后面答道,话语中还带着惺忪的睡意。
“今天一大早起床就不见了,开始还以为起床出去散步了,可是刚刚我和郑森在外面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啊”李康说道。
“昨晚他上了厕所后回去了吗?”我问道
“回来啦,当时我睡得正模糊,见他只有一个人回来,还问他郑森哪去了,他说郑森和你去底下了,然后倒头就睡了”李康说道。
“跟我来”我走出房间,沿着昨晚的路向一楼走去。那不是幻觉,我心里,在不住的颤抖着。
走到那道门前,并没有上锁,走进房,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禁一变。昨晚昏暗的烛光下看不清楚,而现在,才发现,满目的尽是恶鬼的雕像,个个面目狰狞,仿佛还能感到一股股的血腥之意。
“这是用来阻挡恶灵的”胡枭看着周围的雕像说道“不愧是著名的风水大师,这周围四十九尊恶鬼雕像,凶煞之气遍布整个房间,却是正好避开了中央那棺材处,这样外面的恶鬼就无法进来,他肯定是为了躲避我们学校的那个怨魂,用这棺材封住了自己。”
“他没死”我想起昨晚,他明明还坐在这屋里。
我走过去,推开棺盖。
竟然是…刘世维
只见刘世维躺在里面,脸色泛青,睁着没有焦距的眼睛,瞳孔扩散。已然没有了生机。
我用手轻轻的将他睁开的眼睛拂下,他闭着眼,紧紧的躺在棺材里面,这一刻,我才发现,他竟是如此的好看,他是我们班的班长,进校的成绩是全班第一,本来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可这一刻,他紧紧的闭着双眼,再也感受不到这个世界。
“嘭~”一声巨响响起。一具身体重重的砸在棺材盖上,鲜血四溅。
是刘易!
终究还是没能逃脱吗?
环顾四周,其他人的眼里满布的尽是恐惧,周围狰狞的恶鬼像似乎就要像我们扑来。
“呵呵~~呵呵~~~”一整痴痴的傻笑传来,角落里,一尊恶鬼像后面,那妇人看着棺材上的尸体和正在满地流淌的鲜血,傻傻的笑着。
“快…快报警”李康颤抖着声音,拿出手机。终于是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我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本线装书,看那字体,应该不是现代的东西,想必,这就是刘易要交给我们的东西吧。
“喂,警察局吗?这…这里…杀人了”李康颤抖着声音说道。
这里地处偏远,警察赶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一群人走出别墅,来到了院子里,被和煦的阳光照着,才感觉到了恐惧之意退了些。
我翻开那本书,那上面的字,还勉强认识。
看开头几句,应该是一名古代女子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