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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时凉著
1.
“叮、咣、咔、嚓......”
又来了,伴随着碗碎盘裂以及爸妈的争吵声,我缩进被子里,用力地捂住耳朵,放轻呼吸,试图把自己隐藏起来。
但是天不遂人愿。
“儿子呢?喊儿子起来,看看儿子想跟谁。”爸爸愤怒地大喊声震得我一哆嗦。
我用力捏紧被褥,想寻求点安全感,忽然感受到哐的一阵大力袭来,身上的被褥已被甩到地上,我不安地缩了缩手,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无数的惶恐无处安放。
“东东过来妈妈这里”耳边传来妈妈压抑愤怒后的柔和声音,又怪异又动听,我不受控制地走近妈妈,打算寻找一处避风港。
“妈妈”我张嘴艰难地开口“妈妈我有点渴。”嘴很干,我很渴,唇是干裂的,我渴望爸爸妈妈发现我的窘迫,赏我点水喝。
但他们好像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没有听到我讲话。
“儿子,你是打算跟爸爸过还是跟妈妈过,啊?”
“你小声点别吓到孩子。”“东东别怕啊。”
爸爸急切且夹杂愤怒的急切声音,妈妈大声呵斥的声音,以及妈妈温柔的安抚声。
我感觉置身梦中,什么叫跟爸爸过还是跟妈妈过?为什么不能跟爸爸妈妈一起过?
六岁的我只记得我的愿望落空了。
那天我没喝到水。
我说得话也没有人听。
2.
窸窸窣窣和窃窃私语的声音吵得我头疼。
声音又来了,只是这次的声音比以往更加洪亮,也更加不加掩饰。
伴随着女人愈演愈烈的啜泣声,“啪”的一声,我手上的铅笔由于过于用力“吧嗒”一声,铅笔铅断了,我只好停下写得乱七八糟的作业。
我沉默地掰断橡皮把橡皮筛进耳朵,仿佛这样就可以隔绝外界的一切。
我假意地翻起语文书认真地朗读起课文来。
读书声盖过了交谈声,也遮住了女人的啜泣声。
我悄悄松了口气,真的认真地读起了课文。
我以为今天就会这样平静的过去,暗暗高兴起来,可惜嘴角还没等上扬,就被打破了幻想,“东东,妈妈有话跟你说。”妈妈抹着眼泪合上我的书,打破了我编织的短暂美梦。
我疑惑地看着妈妈,看着她的嘴巴张张合合,我的脑海一片眩晕,明明耳朵里的橡皮已经拿出去了,可是为什么我听不懂妈妈再说什么。
“妈妈怀孕了东东,你叔叔怕我劳累要带我去省城他的老家,可是叔叔的家还有他的父母亲,妈妈没法带你过去......妈妈暂时不能带你走了,和爸爸好好生活,你放心妈妈会经常去看你的......”
“妈妈暂时不能带你走了......和爸爸好好生活......”这些话语不断砸向我的头颅,仿佛要将我碾碎,脑袋嗡嗡的,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东东,东东”剧烈的摇晃让我更加眩晕。
无声的眼泪烫醒了我,谁的眼泪?我的还是妈妈的?
“我......”,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妈妈,我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妈妈有力的怀抱淹没,妈妈的眼泪浸湿我的脸颊。
我知道我的话再次没人听了。
妈妈走了,丢下了十岁的我。
3.
“臭小子,你回来干什么?老子自己都养活不了,还要带你这个拖油瓶,当初不是一定要跟你那个妈吗?啊?”
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以及扑面而来的浓重酒气洒像我,我知道,他又喝酒了。
我习以为常地穿上马甲,马甲下是遮盖不住的伤疤。
“啊?哑巴啦?你怎么没跟你爱的妈妈走?死小子,那个丑婆娘怎么不带你一起走。”“拖油瓶,死小子,跟你那死妈一样。”我一直没说话,激起了他生气的阀门,阀门越开越大,扫灰的用具成了他打我的工具。
“砰、砰、砰......”一声二声三声四声,我在心里默默数着。
我一直没有说话,我知道打累了他会停手的。
说话只会换来更恶劣的惩罚,这是我经历一百三十二次总结的经验。
这一年我14岁。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至少还有口饭吃。
但我发现命运总是不想遂我的愿。
那天放学回家走进无人的家门,我以为他又出去喝酒了,谁知道他再也没有回来。
“啊”我感觉我此时像一个疯子,想哭哭不出来,想叫也发不出声音,面容狰狞的可怕。
村里的主任知道了我的事情过来安慰我,给我吃的,帮我联系爸爸妈妈,看着他放下电话欲言又止的已经怜惜的神情,我感觉他好像在说:“真是个可怜的娃娃。”
我无声的坐着,像个木偶娃娃,无人听我的声音,我好像真的说不出话了。
4.
烈日下随风飘扬的五星红旗,红的耀眼,红的发光,只是这些光亮怎么也盖不住我一身溃烂的泥泞。
又一次被通报批评了,我心无波澜。
内心的溃烂已经不能让我打破周身阴暗的磁场。
“你看你看,就是他学习不好,还打架。”
“我知道他,别说了,他我妈妈给我讲了爹不疼娘不爱的,他什么都没有,这种人最可怕。”
“对对对离他远点,校长都拿他没办法。”
三三两两,络绎不绝议论纷纷的声音不绝如耳,声音里的鄙夷和嫌弃丝毫不加掩饰,但我觉得我的心好像死了,因为这些声音根本刺不到我的心。
“东东,去吃饭吧。”一道动听的声音响彻在我的耳边,我回眸看着这个唯一的朋友,他和我一样校服洗的发白,我微微点点头,跟随着他走。
“别再为我打架,我家里的事情你不明白,东东。”强子的声音有些低沉里面有我看不懂的深意,我说“好。”强子夹了个鸡腿给我,我大口地吃了起来。
我后来总是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走进那个巷子会怎么样?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臭小子,敢阴老子是吧,也不看看这片是谁的地盘,是你老子我李子胜的。”李子胜一手拿着棍棒,一手拿着烟,不屑地看着我,双眸如毒蝎,狠狠蛰着我。
我迎上他的眼眸,毫无畏惧的直视。
我从来不怕死。
伴随着李子胜的指挥他的三个小弟一同上来,我很快招架不住。
就在我以为我会被打死的时候强子来了,他哄喊警察来了,冲进来拖着我就跑,没注意后面偷袭的李子胜,强子的头上鲜血直流,我被吓傻了,我不怕死,但我怕强子死。
那几个混混早就跑远了,我颤抖地喊人。
后面的记忆都是模糊的,万幸强子没事。
可是强子走了,他转学了,我们甚至没有告别。
我永远忘不了强子的妈妈顶着浓妆艳抹的脸,伸出他那涂满指甲油的手指戳着这我的额头对我说:“就是你扫把星,是你害了强子,以后你给我离他远点。”
不知是强子妈妈身上的胭脂味让我恶心还是之前的鲜血味让我恶心,我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强子妈妈嫌恶地远去,带走了周围的议论声“看就是那个,她就是刘强她妈,是个小三”“就是她啊”“对就是她李子胜他爸就出轨了她妈妈”“简直不知廉耻”
这一年我16岁唯一的朋友也离我远去。
这次我觉得我彻底溃烂了,从里到外,从那之后我总是克制不住呕吐,我呕吐太严重了,老师送我回家了。
我拿起家里陈旧的药盒,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一股脑的都倒进嘴里,吃完我就埋进炕上。
我实在太难受了。
这次我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5.
“东东,东东?”好温柔的声音啊,我沉浸在里面无法自拔,“醒醒”我睁开沉重的眼皮,睁开眼我看到了一张慈眉善目且温柔的脸庞。
“好孩子,你醒啦,以后跟院长阿姨好好生活。”
“嗯?”我的嗓音沙哑又稚嫩“我没死吗?”我震惊地瞪大眼眸,看着缩短的小手,这明显是6岁的我,无数困惑袭击着我。
“别怕孩子,一切都会好的。”我的困惑在阿姨眼中就是不安和胆怯的,她温柔地抱起我,眼里满是怜惜轻轻拍打着我。
远处孤儿院的门牌映立在我的眼底。
我恍然如梦初醒。
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只不过梦醒了的我,
依然是多余的。
微风轻轻起温柔的拂过我的脸庞好像在给我擦拭眼泪,我抬起稚嫩的小手环抱着院长阿姨,汲取一丝温暖,来治疗内心的创伤。
“别怕,东东,一切都会好的。”
“会好的。”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