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从苦集的八苦说起: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及五取蕴苦。生老病死,是人一生的生存经历,是自然规律。而怨憎会和爱别离,归根结底还是由趋利避害的生存本能延续而来。不好的,有伤害的,自然要选择去躲避,躲避不了就会感觉不舒服,会感觉痛苦;好的、有益的,自然会产生欢喜的心态,如果那些好的、欢喜的得不到,或是得到了又失去的,就会心情很坏。碰上极端的,更会苦不堪言。
那么最后的五取蕴又是怎么个情况?我们今天从佛教的另一个最基本的概念说起:这就是“空”这个概念。佛教以地、水、火、风四大为构成物质的元素。我们可以简单化把地、水、风理解为物质的固、液、气三态,把火理解为能量,物质和能量组成了我们这个世界的全部。而佛教又说四大皆空,这是说我们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吗?不是,这里的空不是没有、虚无的意思,佛教的空是变化不定的意思。它还有个方便我们理解的说法,叫“无常”。到这里我们就能讲明白五取蕴的苦是怎么产生的了,世界是空的,是无常的,而我们人类却偏偏想要有常,想要有一个确定,一个不变,佛教里通常称作着相、执念。对于无无常的世界提有常的要求,于是就有了五蕴炽盛之苦。
中国古代思想中也讲变化,我们称之为“易”,易本意是蜥易、变色龙。但中国人讲易,讲变化,是讲变化的规律。世界是处于不停的变化之中,但这个变化是有规律可循的,当然这个可循是相对的可循。因为这个变化的规律,是天命、是天道,是天理,而我们人类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去认知的。老子称之为:道可道,非常道。而佛教的空,则是无迹可循的,所以叫无常,没有规律。连“常”都不应该出现,所以叫“空”,讲无常,只是便于理解的方便法门。
再说人类对有常的执念,这个执念源自于害怕,源自于对未知、对不确定的害怕。在人类的生存本能之中,有很多种害怕,例如怕黑、怕高、怕蛇,更多的是对未知事物的害怕,再进一步,就是对不确定的莫名的担心和害怕。所以在人类文明的发展长河中,很多时候人类在努力去了解这个世界,改造这个世界,试图抓住一些确定在手中,让自己变得不再担心、害怕,让自己安心下来。充足的食物、安全的环境,或是足够的黄金,权力等等,也有试着从加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用已知来对付未知,来减少身边的不确定因素。
本来虽然对不确定会有一种本能的害怕,与怕高、怕黑一样,人的本能并不一定就会产生执念。但前一次讲五蕴炽盛时讲了,人类开启了智慧。按《道德经》的说法: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人类已经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知道了排除不确定性是好的,是可以让人安心的,而不确定性高悬头顶,是会让人不安和害怕的。更可怕的是不管怎么去排除这个不确定,总会有新的不确定出现。
我们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个对不确定的害怕、对确定性的执念。人类有一种要求重复的欲望:吃到好吃的,还想下一次再能吃到,远离黑暗让人舒适,所以想永远地远离黑暗。变相的还有是积累的欲望,存钱、积累功德、收藏等等,都算是重复欲望的变种吧。重复的欲望发展到最后,会脱离事物本来的源头,变得为重复而重复,比如吝啬鬼存钱,为存钱而存钱。佛教所有着相、执念的源头,刨去怨憎会和爱别离两个起因,归根结底就是对不确定性的害怕,对确定性的执念。而这个执念却是永远不可能解脱的,因为佛说这个世界的本源就是不确定的,是空的。
最后来看看人类对这个不确定的害怕的解决之道。西方:努力去追寻一种终极的确定,追寻一个世界的终极本源,由此来一步步推理出个确定性来。最早是万能的上帝,唯一的确定。后来是科学,不断在不确定、确守、又不确定、再确定中追寻最终的确定。因为他们相信世界的有规律的,可确定的,是可以找出世界的第一因的。
中国古代,世界的根本是易,也是一种变,所以就不要试图去终极性地解决这个不确定的问题了。但是这个易,这个变化是有规律可循的。所以我们在变与不变中寻找一种平衡,就如同在大海中行船,只要把握好平衡,船还是可以在波涛中前行的。所以国人讲修行,更多是修一种内心的平衡,来缓解和规避人类内心与物质世界的矛盾。
最后回到佛教,如何解决这个确定和不确定的矛盾?活在当下!不管世界如何无常,无论四大是否皆空,只有当下是我可以把握的唯一的确定。当然,这也不是说活在当下就能活在当下的,也有一个修行的过程,这就得另行讲述了。那么活在当下又是怎么一种状态?应该是一种与人类智慧未开处于本能行事时差不多的一种状态。有一种说法叫从看山是山最终回到看山是山的那种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