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网》第四章:谣言(02)

  在那时候,羽洁可以说是公司人力资源部中,最受领导器重的同事。她不但人长相出众、性格随和,而且工作特别认真,凡是经过她的手完成的工作,几乎无不让领导满意备至,乃至于自己有时候做完什么事,还要让羽洁帮着再审核一次,这样,往往就能查找出一些漏洞和疏忽来,在上报领导前处理好。

  由此,常静和羽洁成为了一对要好的朋友,她不但佩服羽洁的工作能力,也喜欢她的性格。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在最初的时候,常静对公司里关于羽洁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丝毫不加理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公司的同事间,忽然传出了羽洁与某位公司高层关系暧昧的话来。一开始,似乎只是一句没凭没据的猜测,大概是出自某个嫉妒羽洁的同事之口吧。但是,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一旦开始流传,便有好事者开始附会般地添上种种捕风捉影的根据。例如,某位领导,对羽洁明显很偏爱和袒护啦;为什么羽洁迟到了,没有被扣工资啦?羽洁经常往某位领导的办公室里去啦,而且一待就很长时间啦,凡此种种,无不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搁得平时,不过也就是些正常的事情,但在那种恶意猜测的背景下,这些事情的性质便在传谣者眼里变得异常而重要了,被兴奋地拿来推敲论证。后来,羽洁和某男性领导一起到外地出差这样的公事,也被那些人翻腾了起来,作为一大铁证,煞有介事地描述着。

  偶尔在洗手间里,在午饭的餐桌上偷偷听到这些话,常静既觉得愤怒,又没有办法。曾经有一次,自己曾和几位同事争辩过那些毫无来由的猜测,同事们的反应呢,都是连连点头,说着“是啊是啊”,似乎认可了常静的说法。可第二天呢,谣言照传不误,似乎他们并不是真的关心那些事情的真假,只是很高兴有这样一个话题来供他们消遣而已,对此,常静真的就是无可奈何了。有一次,常静忍不住了,就对羽洁说:“你知道吗?公司里有好多人在议论你呢……”

  哪知道羽洁却很淡定:“让她们议论去吧,我就当没听见、不知道。这种事情,你越辩白,他们就越来劲。他们会说,你看,瞧她那急赤白脸的样儿,被说中了吧!传那种闲话,本来就是没道理的事情,你能和那些做没道理的事情的人讲道理吗?……”

  羽洁的话,让常静对她佩服了好几天,也让她觉得,就凭羽洁的这份胸怀和智慧,将来一定能有一番大的作为,便也不再理会那些闲人碎语了。果然,慢慢的,也没有什么新的新闻,那些事再也引不起大家的兴趣,说得也就少了。

  但后来的一件事,却让常静如鲠在喉,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那是一个周日,她一个人去第一商城买东西,走到了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等绿灯一亮,横穿马路时,也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脑袋不由自主地就向右一转,正看到等候的一辆轿车上,坐着两个人:驾驶座儿上的,正是主管自己的所在部门的副总王峻石,而他的旁边坐着的,竟然就是羽洁!在那一刻,她和羽洁四目相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便连忙一扭头,快步走到了马路的另一端。这时,她站定在那里,转身再向马路上望去,却见人行道上的绿灯已经变成了红灯,等候在路上的汽车们伴随着一声声呼啸,早已如同出弦的利箭一般,纷纷绝尘而去了。

  常静不能不想,在这个休息日里,羽洁为什么会和王总在一起,他们从哪里来,要去哪里?是去办公事?还是去办私事?但她确信,羽洁一定也看到自己了,虽然隔着一点距离,隔着挡风玻璃,她看不清羽洁的表情和眼神,但是,她一定看到自己了。也许,羽洁会向自己解释一下吧。

  但是,第二天上班之后,羽洁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照常笑眯眯地打招呼说话,但就是不提周日的事情。吃午饭的时候,常静忍不住问她:

  “羽洁,周日去哪儿玩儿了?”

  “哦,昨天啊,一直在家呆着,把屋子彻底收拾了一遍,又洗了好多衣服,真是把我累坏了,呵呵。你呢?你干嘛了?”

  “我吗?呵呵,我去第一商城了。”听到羽洁的回答,常静心里老大的不高兴,便说:“我在路上见到一个人,长得好像你,我还以为是你呢。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人家就坐车走了。”

  “是吗?哈哈,那肯定是认错了,幸亏你没问,要不多尴尬啊。我昨天一天都没出门,易锋和我在一起来着,你不信去问问他。”

  听她这么一说,常静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人了,但不能啊,自己把羽洁认错,把王总也能认错?有心真的去问问易锋,可那不是犯傻吗?自己再二,也不能二成那样吧。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但是,它却总是横在常静的心里,像个小小的疙瘩一样,只要有一天不解开,就总是堵在那里。今天,遇到易锋,又提起了羽洁,令她又不由得想起了那件事:到底,自己那天看到的,是不是羽洁呢?如果是,她为什么对自己撒谎呢?

  “喂,你在想啥呢?”看着常静愣愣地坐在餐桌前,也不好好吃饭,而是一副呆呆出神的样子,易锋不禁问道,“你刚才说到他的那个打电话的老乡,是谁呀?”

  “啊?哦,呵呵,想起点儿过去的事儿来,不好意思啊!那个打电话的人啊,我问他,他也不说。后来也没再找过我。”

  “原来是这样啊,估计是个很久都没联系过的朋友吧,呵呵,你刚才想到啥事了,让你这么魂不守舍的?”易锋问道。

  “啊——”一时之间,常静不禁踌躇起来,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想的告诉易锋。按理说,羽洁已经不在了三年了,说说这些事,已经没啥关系了。但再一转念,人家都不在了,还有必要说三道四地提那些事情吗?

  她在心里来回纠结着,忽然下意识地向易锋提了一个问题:“易锋,你觉得你很了解羽洁吗?”

  “呃?!”听她忽然这么问,易锋有些莫名其妙,这个女孩子在想啥呀?毫无来由地问这种古怪的问题。

  而常静话一出口,不禁颇为后悔,自己瞎问什么呀,岂不是让人家多想吗?不过已经问了,也收不回来了。就听易锋奇怪地问:“这个,还算了解吧,怎么啦?忽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哦,没什么,就是有时候想起来,忽然觉得有些陌生了,可能是离开太久了吧……”常静语无伦次地说道,想把这个话题引开。

  “是呀,呵呵。”易锋呵呵了两声,开始低头吃饭,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但常静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却在易锋的脑子里翻腾了起来:

  我很了解羽洁吗?

  说起这个,易锋忽然想起来一件往事:那是一个周日,本来易锋和羽洁计划一起去打羽毛球,并约好上午10点在易锋的住处碰面。

  但是,距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了,羽洁却仍然没有露面,易锋有些着急,便开始拨打她的手机,哪知道电话铃声响了半天,也不见她来接听。这不禁让易锋有些着急,再拨打她住处的电话,同样没有人。这不禁让易锋有些着急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呢?难道是在路上,所以没听到电话响?

  易锋满腹狐疑地又等了一会儿,再次拨通羽洁的号码,却依然只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彩铃声,然后是那悦耳的女音提示: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就这样,一直等到午后,“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变成了“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羽洁还是毫无消息。一时间,把易锋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连午饭都吃不下去。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快10点,易锋才接到羽洁打来的电话。

  “你今天一天去哪儿了?”电话一通,易锋便劈头盖脸地问。

  “哦,单位有点儿事,去办事了。”羽洁的回答倒很淡定,仿佛这只是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似的。

  “那你干嘛又是不接我的电话,又是关机的,你忘了今天我们约好了要去打球吗?”听到羽洁那种毫不在意的口气,易锋的心里不禁有些窝火。

  “哦,我把手机忘在家里了,所以也没办法跟你说。不过,你想啊,我既然没去找你,就说明有事情耽搁了嘛。”羽洁依旧不疾不徐地说道。

  “可你这样,知道我有多着急啊,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呢?”虽然易锋心里非常生气,但听了羽洁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觉得像在狡辩,却偏偏发不出脾气来。

  “哎呦,你想太多啦,哪会出什么事情啊!”

  忽然,易锋想起来羽洁说她把手机忘在家里了,便问:“对了,你不是把手机忘在家里了吗?怎么又会关机呢?”

  “嗨,这不都怪你吗?”

  “怪我?”

  “是呀!本来我走的时候,手机里就没多少电了,你又不停地打电话,可不就把剩下那点儿电打没了吗?那不就关机了嘛!”

  羽洁的话,听着有点儿道理,但真是这样吗?却也无从考证,易锋只好问道:“真的是这样?”

  “那我骗你干吗呀?我今天忙了一天,有些累,想要早点休息了。你别在那里疑神疑鬼的了,也早点儿睡啊!明天下了班,咱两一起吃饭,还在老地方,好吗?”

  易锋迟疑了片刻,说道:“好吧。”就这样,两个人互道了一声晚安,便挂了电话。

  但那个晚上,易锋却一夜都没睡好,羽洁在电话里的话一个劲儿地在他的脑海里翻腾,怎么想,怎么觉得疑点重重,却又没办法去验证,除非羽洁自己承认。同时,他又觉得,不管怎么样,自己还是应该相信羽洁才对,尽管她的话里透着那么几分可疑,但也许有她不得不如此的原因呢?就像自己有些事,不愿意让她知道一样。只要两个人是真心喜欢对方,那各自给对方一点自己的空间,似乎也未尝不可……

  易锋就这样,自己安慰着自己,在逐渐传来的困意中,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易锋有时候很奇怪,为什么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自己会记得这么清楚,而有些明明应该记住的事情,比如和她的初次相遇,等等等等,却忘得几乎是一干二净。现在,吃着饭,听着常静的话,自己的脑海里居然又把这些事情翻腾出来了,便不禁叹了口气。

  “嗯?怎么啦,干吗忽然叹气啊?”常静问道。

  “没什么,忽然想起些过去的事情罢了。”

  “哦——”常静听了,点了点头,说道:“不好意思啊,又让你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啦!”

  “呵呵,没什么啦,你们中午休息到几点啊?”

  听易锋这么一问,常静这才想起来上班的事情,赶忙一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于是赶紧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快餐,对易锋说:“不好意思,我得上班去了。你电话没变吧?”

  “没变。”

  “嗯,我的也没变,有空多联系吧。”说着,站起身来,向易锋摆摆手,匆匆忙忙地出餐厅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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