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正在发生着一场战争……
(一)
他昂着高傲的头,好像在听站在他对面的老师说话,好像在找寻什么,他的眼睛频繁的向右越过教室外面走廊的围栏,视线钉在斜对面的教室门口。他说,他要找班主任谈话,一定要跟她把话讲清楚。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在移动,好像对面锁定目标在移动一样。
他是计算机班的学生吴宇,站在他对面的老师姓汴,是他妈妈的朋友,据他说,多亏了这位老师无私的引荐,没有考上任何学校的他才得以有机会来到这个学校读书。据他说,他很感动这位老师,经常为他的冲动行为善后和操心。所以,此刻现在老师面前,即使他的心思全在对面教室里正在上课的班主任,但他依然装作很认真很诚恳的听着。
突然,他的眼神定住了,继而闪过一丝愤怒的凶光,眼皮随着凶光的迅速波动而轻微的颤动,眉头皱成两道深深的沟槽,鼻翼随着急促的呼吸一张一弛,呼气时鼻孔张得老大,脸涨得微红,额头的痘痘红的发亮。
只见他从哈伦裤的兜里掏出一个苹果6来,拨了一个号码,对方没接,他继续拨打,头低着,来回走着,一忽儿抬起头,一忽儿低着头,左手攥着拳头,口里嘀咕着:我也是有报复心的!别以为老子好惹!
汴老师紧张的看着他突然反常的举动,听到他的话语心理一阵发毛,忙问他怎么啦!
他继续打着电话,一忽儿看对面走廊,一忽儿看手机,然后指着对面仰着头说,她明明看见我,也知道我在盯着她,但是她居然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就是不愿意见我,她就想把我赶出她的班!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忧伤,继而充满愤怒,他那有点像蝌蚪的眼睛里,依稀可见被愤怒充盈的血丝。
汴老师看了一下手表,焦急的问他,你现在一定很愤怒对吧!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当愤怒时该怎么办?
他说,我知道。
汴老师说,我要上课了,你先去我办公室坐会儿,下课后我再陪你去找班主任。
(二)
办公司室里有八张漆着红漆的老式桌椅,倚靠着三面墙壁摆放着,进门这面墙开了个窗户朴,窗户与门之间的位置有一个饮水机。
班主任钱老师,看上去24岁左右,刚刚大学毕业,披着超过肩膀的头发,黑色的,但黑得不彻底,泛着像是营养不良所致的褐黄色,没有卷的痕迹,但不直,略显凌乱,不知是油还是汗,一部分头发湿湿的贴着头皮,齐刘海随意的撇出界限,一缕刘海上骄傲的翘起,上面飘着一层白白的灰,好像要昭告天下它刚刚从三尺讲台走下来。
“你找我有事吗?”
“是的!我就想弄清楚你为什么有事没事打电话给我妈妈?”
“我是对你负责!”
“要不是你,我妈就不会批评我,就不会不同意我请假回家!你为什么要夸大事实?为什么还翻旧账?”
“我只是跟你妈妈实话实说!”
“是吗?我就玩了一次手机,凭什么说我玩了两次?”
“你是玩了两次!值日生和科任老师说的!”
“明明只有一次!”
“是有两次!你不认咱们去对质!”
“对质就对质!现在就去!”
(三)
食堂里,几百个老师自由围桌而食。汴老师和钱老师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聊,聊的话题自然是吴宇。
20分钟后,食堂的人寥寥无几,他们仍然在神情凝重的探讨着。
汴老师的饭菜吃得很干净,她向来如此。钱老师几乎未动,她说没胃口。
说起吴宇,钱老师一脸的无辜和无奈,说到她的各种努力尝试时,她的眼眶总会闪烁着一些水汪汪的亮光,但很快又消失了。言语间流露着巨大的无力感,眼皮好像很累撑不起来,连同眉毛也斜斜的耷拉在额头两侧。
“我觉得他不可理喻!”
“班上所有同学都怕了他!”
“为什么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
“只是要他上课不玩手机不睡睡觉,好不过分的要求他做不到!”
“我尽量少打电话给家人了!”
“我尽力了,真的没办法了!”
……
像是求助,像是放弃,像是愤怒,像是哭诉,或许都有,她的眼神闪烁不定。
(四)
学校在政府的支持下,今年全面开通了校园无线网络,实现了多媒体教学班班通。学生上网无限方便。
学校多次开会,要求班主任严格控制班级学生上课玩手机现象。班主任三令五申的叫停手机游戏,一天到晚不断扮演容嬷嬷或潜伏特务等角色明察暗访抓玩者,对顽固份子实施胡萝卜加棍棒的软硬兼施政策,殚精竭虑,心疲力竭,终究收效甚微。
(五)
我看到的是一场接一场的战争,不断上演。
学生、老师各自与自我的战争,学生与老师的战争,学生与学校的战争,老师与学校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