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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
“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序)
刺眼的阳光照进辛夷的房间。那房间很大,却显得空旷而冷清。巨大的落地窗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厚重的素色窗帘半掩着,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来,像是无数条金色的丝线,却照在少年那张苍白又消瘦的脸上,将他从梦境当中拽了出来。他的头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眼神空洞而无神。
辛夷看向床边的电子表:12:30。
他顺手抓起堆在枕边的上衣,将脚下的被褥向墙角一踢,被褥团成一团堆在那里,就像他此刻混乱的生活。他随意地拨弄着自己凌乱的长发,伸手将门锁拨开,穿着上衣和短裤出了房门。
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一同伴随而来的还有油炝葱花的味道。厨房不大,却收拾得很整齐,白色的瓷砖有些年头了,微微泛黄。辛夷的母亲正在厨房忙碌着,她的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贴在满是疲惫的脸上。看到儿子出来了,她和气地向着儿子的身影问道:“醒了?要吃饭吗?”
“不吃。”辛夷简短地回复了一句,走到厕所方便。听着自己身下传来的水流声,他痴痴地望着眼前马桶上的冲水按钮,眼神呆滞。他耷拉着眼皮,半睁着眼睛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重新插上了门锁。
许久,辛夷听到了另一扇房门关闭的声音。他知道是母亲回房间午睡了,便重新开锁开门走了出来。走到餐厅,饭菜还在桌上摆着,过了些时辰,有些凉了。
辛夷没有热饭,就着半凉的米饭吃着。咽下肚的是什么,他并不在乎。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至少一年。自从父亲离开之后,家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明明是高中这么紧张的关头,家里的另一个男人却离开了家,仅仅留下了一笔财富,以及一张苍白的协议书。
那是一张冰冷的协议书。他想和父亲一起走的,但父母分开的那天,法院却让他和母亲待在一起。仅在周末可以去到父亲的出租屋里,和那个男人度过一整天的时光。
自母亲用铁一般的纪律和规定让父亲离开家的那一刻起,辛夷便发现一切,身旁熟知的一切都在消失。曾经的家虽然不怎么温暖,但现在更是跌入了冰窖。父亲离开了,也带走了他对生活,亦或是生存的兴趣。
父亲离开家门之前,家里的氛围就很压抑。母亲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家里的大小事都要由她说了算。父亲每个月的工资,有一半要上交到母亲的手里。
有一次,父亲和朋友聚会,眼看着过了母亲预计的点,母亲手中的电话便不曾放下了。隔上几分钟,就要打一个电话过去。
辛夷听到,母亲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烦;父亲到家后,母亲拧着眉,絮絮叨叨地埋怨着,毫不客气地将一床被褥扔在了沙发上:
“你就睡这儿!一身的酒气,还进什么屋。”
辛夷知道父母房间的床,那张床足够宽敞。
辛夷的生活,也是完全由她掌控:每天早上六点必须起床,七点准时吃饭,晚上七点到九点是学习时间。每周只能使用两次电脑,每次使用不能超过一个小时。他的生活像一个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按照被指定的轨道机械地行走着,什么时候发条走到了头,那便是一天的结束。
……
前些日子在年轻人口中传开了的VR“社区天沪城”,成为了他唯一的安身之地。
母亲放开了对他的限制,前些日子买下了与天沪城系统配套的VR眼镜。无论儿子能做什么,她再不希望辛夷的嘴里吐出“好没意思”这几个字了,因为辛夷认为没意思的事情,就是他现在的活着。
对他而言,活着,是一场空虚的折磨。
“天沪城”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只有戴上 VR 眼镜,启动系统的那一刻,才能抛开无趣生活的现实,深入天沪城这一片传奇般的世界。伴随着 VR 眼镜内那云雾环绕的影像,辛夷切出了自己的虚拟身份,看着屏幕上身着艳丽服饰的小人出现,辛夷和他一道,共同步入了“天沪城”的世界里。
(1)
“您问我‘天沪网络’?我相信它不仅仅是一个酷似网游的社交平台。”
“天沪城”的运营平台——“天沪网络”的创始人,如今身穿米白色西服的百万巨鳄坐在硬皮沙发上,翘着腿向对面年轻的女主持人礼貌地笑着:
“得益于先进的互联网,以及我国尖端的虚拟现实技术,我们已经可以真正地做到‘坐地日行八万里’。而天沪网络更是以此为基础,创立了一个庞大的虚拟数据世界。使得人们直接可以在这虚拟的世界中公务,社交。虽然是虚拟的互联网,但已经成了人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现在年轻人们关注的‘天沪城’,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建立的,一个属于青年人的网络世界。与传统的社交型网游不同,天沪城完全由再次注册的‘居民’建立。这里和现实世界相差无别,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完全取决于在天沪城生存的自己。”
创始人端起身边那一杯柠檬水,轻轻抿了一口:
“就像我之前说的,天沪网络不仅仅是一个酷似网游的社交平台。”
……
这天沪城的构造,同现代城市不同,为“子母”构造。内外两层城墙,每层三面,拼成正三角。除最中心的“母城”外,三角形的东、西、北三角各设立一个“子城”,两两相护。各主“战”、“守”、“技”一职,分工得当,措置有序。
辛夷在天沪城的身份,是驻守天沪城西城的“易天将军”。
同现实中消极厌世的辛夷不同,易天将军是一个高大英武的青年男人。眉宇间时而露出的肃杀之气,使得城里几乎没有敢于正视他的人;那战甲上的兽头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禁忌的图腾,更是让那些不熟他的人退避三舍。
平日里的他,被西城西的百姓称呼作“将军”,却没参加过几场战役。所谓的“将军”一名更像是为自己风光的称谓,对于兵术的思考,几乎都是北城的驻守教给他的,那是他在天沪城内唯一的熟人。
镇守天沪城北城的“望天公”,懂得占星算位,兵部的阵法诡谲。登入天沪城,易天便看到他八字长须,头戴鹅羽冠,手拿羽毛扇,一身青素色道袍的形象。此刻应该又是来请易天练兵、观镇的。
“相较于西城,北城面临的外敌不少。”望天公说道:“出了城再往北就是天狼国。如果天狼国来犯,我又不在城内,你就帮我守好这北城吧。”
这天狼国,易天听过些许关于它的传言。北城不时爆发的战争,几乎都与它有关。前几次的战争都能看到望天公的身影,后几次天狼国来犯,他也没有让自己出兵协援,而是让东城的驻守去了。
易天希望自己也能崭露一下头角,能把自己最得意的“飞枭卫”派到北城的战场上。
而这崭露头角的机会,来得很快。
……
两日后,北城来报,天狼国军队来袭。
得知了消息的易天立刻披挂上战甲,带着自己的飞枭卫赶往城北。远远地,他便看到了城北的守卫军,望天公就站在城楼上。与城北守军对峙的,是一群身高超过两米,狼首人身的怪物。手持巨斧狼牙棍,顶着守军满天的箭矢,怪叫着向守军阵地冲杀。前面的巨兽被箭雨射倒,后面的巨兽无情踏过前者尸体,继续冲杀。不消片刻,就和阵中的长枪兵厮杀在了一起。
易天深吸一口气,这是为自己的“将军”头衔正名的机会。
他卸下短弓,纵马冲在队伍最前方,战甲甲片在日照下射出寒光;他昂扬地发出战吼,身后人声赫赫,皆是令他引以为傲的飞枭卫。人声、马声、箭出弓弦的发射声,汇成一支箭矢,精准地刺向兽人大军的阵线。
飞枭卫军士箭无虚发,在驰马的间隙,将羽矢精准地射在兽人的咽喉处。兽人力大无穷,灵巧性却差了一些。对那些绕在自己身侧的骑手,只能暴戾地挥着手中的兵器,将那些离得近的打落马下。但多数的骑手则是保持在相对安全的位置,在笨重的武器挥下之前,就已经绕到了它们的另一侧去。
城上的望天公看到易天,挥起手中羽毛扇,指挥军士变更阵型,向着兽人大军反攻。
望天公的手下将变阵的指令传入城下。声音层层传递接力,借着撼人鼓声,奏出肃重的军乐。城下数面大旗珠玑变化,“望天”二字在那缭乱花色的旗帜中时隐时现。兽人大军只想着向“望天”大旗冲杀,战损却越来越大,又宛如毒蛇缠身,脱身不得,挣扎着向战场外退去。混战之中,易天看到兽人大军后方,一杆醒目的兽首大旗摇动着,指挥着兽人大军向它靠拢。
“主将就在那里了。”
易天指挥着飞枭卫,冲向那大旗所在之处。
城上的望天公看着兽人退出了战场,刚刚收回城下守军,转眼又看到易天跟了上去,狠狠从嘴中“啧”了一声,他知道易天的举动莽撞草率了,自己的部队主“守”,韧性有余,机动不足,难以及时增援。在察觉到自己无法跟上易天时,他没有犹豫,第一时间向主城通报情况,向主城求援。
……
兽人大军撤退的速度,自然比不过以机动性和灵活性取胜的飞枭卫。刚刚撤出城北望天公的防御圈,易天的部队便跟了回来,兽人们不得已再次组起阵型,向着包围他们的飞枭卫咆哮着。
“以女王之名,宁身死玉碎!”
易天听到兽人领袖这样说着。
面对这群天沪城的敌人,易天用不着多说什么,等到他的冷箭射入这群怪物的身躯,让他们的数据彻底地从天沪城内消失,一切都会安定下来。在他将军的威名上,又会添一笔光彩。
他无情地下达了最终惩戒:
“全部‘清朗’,一个不剩。”
飞枭卫的快马在兽人的阵前绕行着,弓手们的箭雨更是肆虐般射向阵中的兽人,任凭它们皮糙肉厚,能吃下数发飞箭不倒,又难以抗下这无穷无尽的箭雨。混乱之中,兽人的数量肉眼可见地在减少,等到飞枭卫们身上的箭矢打空,兽人大军仅剩下不到四分之一,在首领的指挥下负隅顽抗着。
也就是这一刻,易天听到了那如滚滚闷雷一般的号角声。随着一杆由兽骨裱的红褐色大旗现身,那支由天狼国女王率领的王室卫队亲临了战场。
“以女王之名,宁身死玉碎!”
兽人群中再一次爆发出如此的怒吼,吼声一浪高过一浪,震得飞枭卫的胯下马不安地打着响鼻。易天本身也咬紧了牙关,望着黑压压涌上来的兽人大军,他知道自己陷入被动了。眼下自己被围困在兽人群中,只有拼死一搏,搏出包围圈去。
局势发生了逆转:失去了弓箭的飞枭卫,渐渐地被兽人部队追回了优势,同比自己多出一倍的庞大兽人近身搏击。易天在战斗中看着那英勇的飞枭卫军士血染战甲,一个又一个坠落马下,心痛之余,也不禁为自己悔恨。在北城的首秀,不仅没能为自己添一笔光彩不说,保不齐就要战陨在这里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望天公求援及时。另一群身穿金甲的士卫也加入了战场,有了这新生的援助,易天和飞枭卫们总算得以避免身葬沙场,撤回了天沪城内。
但错误是不可被原谅的。易天一意孤行导致的战略失误,使主城驻守黄天元帅下了最终通牒:易天被剥去了西城驻守的身份,沦为副官级。
……
易天的主将,变成了黄天元帅的部下黄心。
是黄天元帅将易天调动到他部下的,要他同黄心一并到东城协防。
易天本不喜欢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年轻的小白脸,文人出身的他清秀、文静,根本看不出一个男孩儿的样子。皮肤白皙,眉眼间都带着一股书卷气;一步一行迈得规矩,散着读书人的高傲;说话也是阴阴柔柔,一股子半男不女的龌龊。
唯一和男子比较像的,便是他说一不二的大男子主义,东城什么都是他说了算,多会儿演武,多会儿协防,都是他一人制定的。
易天相信,这个黄心绝不是依靠自身的本事上了驻守之位,他定是攀了黄天元帅的关系。易天曾看到,黄心当着众将官的面称呼黄天元帅“义父”,父子二人保持着相互礼节,面子上倒是融洽。
无事的时候,他便躲着黄心,将自己隐匿在军士之中。
倒是下面的士兵们对黄心评论很高:都说黄心拥有其他两城驻守够不到的细腻和精巧,军营里,偶尔能见到黄心和手下的军士勾肩搭背,片刻后又互行大礼。文人的谦逊和修养在这遍地粗人的军营里显得新鲜。士兵们当着他的面,有时恭敬地叫他一声“先生”。有些时候,也开玩笑地叫他“黄姑娘”。
“若不是黄天元帅在上,他又怎么能配得上‘将军’之名。”
易天暗自想着。他倒是要看看,这黄心将军身上终究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2)
近些日子,易天察觉到黄心来找自己的日子越来越多了。
不仅是练兵演武,黄心更多是找他来弈棋的。几番弈棋,是要练练易天谋划布局的本事。
借助以往望天公教给他的,以及自己强硬的冲杀手段,易天还能在前几局赢得黄心一招半式。但越战,这黄心的手法便越是诡谲,好几次在自己不经意间就入了局,最后竟是被自己曾用过的手段打败。
“纸上谈兵罢了。”输了一局后,易天不屑地评价道。
看着易天脸上满是不忿,黄心张口了。易天听过去,感觉话语间尽是文人的酸味:
“打仗就是这样的。战场上空有一身胆气,三两步就入圈套了,还怎么打?有勇无谋,做不成将军。”
易天知道,黄心此番话不仅仅是在点他输棋,更是在对他北城一战的失利评头论足。
“可没见你上过战场呢。”他出言讥讽道。
他本以为此言一出,怎么也能破了黄心的清高,见见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可黄心却是抿嘴笑着敷衍了过去。
“会见到的。”他向易天说道。
此后,易天和黄心在棋场的博弈也不曾停止。易天能感受到,黄心在每一步的部署,背后藏着他对战局不同位面的理解,他不时地烦扰易天军阵两翼,做出威胁主将的意图,拖得易天阵形大乱;但若易天不顾他的侵扰,埋头主攻,那些侵扰边翼的棋子又成了定时炸弹,一击毙命。
易天所剩的理智也在告诉他,黄心前些日子所说的不无道理,若是北城一战,自己不是莽莽撞撞地攻上去,而是有组织,有目的的进攻——哪里主攻、哪里佯攻,摸清对方兵力部署情况之后进攻等等,结局可能会变得不同。
不久,北城来报,天狼国军队再犯。
和上次不同,这一次是天狼国女王亲自率队来的。东城的黄心领到任务,去到了北城同望天公协防。黄心没有向主城求援,仅仅是带了易天去了。
战场上,望天公的守军已然和兽人大军对峙在了一起。吃了上次的亏,兽人大军仅是扎在阵前骂阵,笑话望天公的将士根骨无能,只能躲在阵里。虽说望天公本人镇静坐镇,不受那兽人骂阵影响,却终是有几个性如烈火的手下军将冲出了阵去;普通人的身躯又怎能和兽人媲美,几场刀光剑影过后,兽人将领拎着染血的大刀归队,只留下了几具残躯倒在地上。
也就是在兽人大军全身心专注在破阵之上时,没有预兆地,自左右两翼袭来了两队金甲军士。如两把利刃一般,笔直地插入兽人大军的躯干,乱了他们的阵脚。城上的望天公等来了机会,刚还心平如镜、面如静水,此刻立起了双眉。随着手下将变阵的喝令声层层传达,诡谲的盾变作锋利的矛,城北守军将士伴着震天的喊声,一齐冲入兽人大军正面,齐刷刷向那杆女王皇旗冲去。
在冲进兽人阵型两翼的奇兵中,有一支是由易天率领,在人与兽人互相搏杀的身影中,他看到了黄心在乱战中的身影,此时的他哪还有一个书生的高贵典雅,血与汗浸透了额发,一对风眼瞪得狰狞,眼中满是血丝,朱口贝齿间喊出的,也是和左右军士一样的怒吼声。
“果真让我见到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黄心在战场上与兽人拼搏胆量的样子。
他感受到,此刻的黄心的神勇,全不输于自己这个曾经西城的驻守将军。
三面夹击,天狼城的部队自然受了重创,撂下不少尸骸兵器,匆匆整理队伍逃出战场去了。大胜一场,作为主将的黄心和望天公自然受到了来自主城的奖赏。黄天元帅派下督战使,前来慰劳今日参战的军士,却唯独冷落了本应同等受功的易天。被冷落的他独自一人俯身倾在城墙上,眺望着远处天狼城兵寨里的点点灯火。
“今日守城有功,你应与我共享恩赏。”
黄心找到了他这里,退下了四周护卫。仅留下他们两人。
“如你所说,我看到了你在战场的‘胆气’。”
易天目视着前方昏暗夜色,背对着黄心:
“我曾以为你不过是个借位的书生,今天这一仗,看得出你是个将军,有勇有谋,确实佩服。”
他听到黄心笑了:
“你只看这城外天狼城兵寨,看得出还是放不下心的。”
易天知道,黄心又在拿自己开玩笑了,索性闭口不言。
“易天将军,请吧。”
冷不防如此劝诱,易天下意识回过了身子。借着城上灯火,他方能见到盛装出席的黄心。哪还是什么书生,分明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她身着一身锦衫,放下了高盘着的发髻,以簪环代之,天沪城入了夜,城上灯火烛光映在城楼,照出一片暖红,将黄心妆弄出的黛眉朱唇恍惚在明暗间隙。
见到这份妆容,易天才明了黄心的身份。但事先不怎么防备,耳尖一红,将脸偏了过去:
“我怎不知道你是……”
“义父有令,除四城驻守,城中军民均不得知我女儿身;你同我东城没什么交集,入城后都难见上一面,自然不知道我这件事了。”
黄心笑了,一拢鬓前的发丝:
“可惜城中军民只认须眉,不论巾帼。说什么‘妇女只知花柳烟尘事,怎敢遇金戈铁马’。要让东城的人知道守城的驻守是个姑娘,东城就要反了。义父也是无奈,才给我塑了一身男儿形象。”
“又是男女有别。”易天心里愤道。如果不是这男女之别的愚见,自己的母亲也不会过于强硬,把父亲变成个窝囊的小男人,让他离开这个家。
“我听说西城主‘战’,飞枭卫生猛迅疾;今日见你入军阵的样态,真是应了我的想法。”黄心赞许道:“以后有机会,你重回西城驻守一职,我们一同去讨那天狼国,也让我真正见识见识飞枭卫的厉害。”
说来也怪,自从得知黄心是女孩儿之后,易天便不再像之前一样对她冷言相待。借着机会,他和黄心聊了不少。从兵法,伦理,最后问到了天沪城本身。
“我入城早,几乎是天沪城的第一批玩家。我明白天沪城的运作方式:它由玩家自行管理。”黄心说着,目光望向北面的兵寨:“这本应是个自由的环境,甚至有些在现实中受挫的人会再次得到慰藉。可若是再在这里受挫,就找不到容身之所了,只能独立山头,自立为王。”
“义父说过,不愿相信天沪城的人,最终都会变作半人半兽的怪物,只为摧毁天沪城而存在。这群人促就了天狼国的诞生,其中怨念最深的那人便是当今的女王。”
易天听着天沪城的由来。当说到女王的事情时,他敏感地捕捉到了一处疑点:
“黄心姐,今日突阵的时候,可曾见到女王和她的卫队坐镇?”
“我怎记得阵中只见女王皇旗,不见她本人呢?”
……
(3)
意识到异样后,黄心和易天二人立刻调整状态,同望天公商议,在第二日攻击天狼国军队,以免夜长梦多,落下隐患。可等不到自己的军队出击,就已经收到了坏消息:西城拂晓时分收到天狼国攻击,新任的驻守守城无果,西城沦陷。大军正在沿西城深入,直奔主城而去。
“还是轻敌了。”
黄心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凝重。稍作思索后,她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望天公镇守北城大门,谨防驻扎在远处的天狼国部队。易天携带东城帅旗沿主城城墙赶路,协同主城守军守住主城。天狼国部队躲开守军摸到天沪城城下,定是绕了远路;西城守军战斗力属三城之首,破西城守军也要费不少工夫,此刻定小有疲态。她从外城出发,敲击主力军队侧翼,只“扰”不“打”,尽全力把主力部队“拖死”在外城。
出兵的前一刻,她却被易天叫住了。
“请黄将军带兵去救主城。”易天说道:“带东城的旗子去,遇到敌军无需多虑,打就是了。黄天元帅不会让自己的爱子陷于危险,依托城下守军,完成合围。它天狼国的部队再强硬,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一定会乱起来。”
黄心听着他的,轻轻点着头沉思。
“北城的部队固守此地,不要丢了这座城门。”易天又向望天公嘱咐道,全然不知黄心听了他的提议,眼中渐渐露出赞许之光:“西边一乱,这边就可能要走。”
“对方一走,就缠上去,只缠不打,只守不攻,一定把北城的部队拖在北城。”
他自己则向主城请兵,要的都是旗手帐篷。要了好些粮车,却不带多少粮草。
“你这是?”就连望天公都不明易天的意图。一边的黄心似乎猜出了什么,眼中的赞许与认可更是溢了几分。
“瞒天过海——不可不说有一定风险,却值得一试。”她做出了决定:“就如此吧。”
……
天沪城西城是女王亲自率军打下的。她并没有带皇旗,仅仅是带着普通的军旗去了。新任驻守看到军旗,错算了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带着守军打了出去。最终被女王的卫队消灭了战力,西城没怎么守便破了。女王的军队一路摧枯拉朽,直面黄天元帅镇守的主城。
沿着主城增援的黄心部队见到女王的主力军,没有迟疑,扬起东城大旗,猛虎下山一般冲向兵力强于自己的天狼国的主力军队。驻守主城黄天元帅看到是东城的部队到了,立刻放出军队,与黄心的部队合流。如易天预料,护子心切的黄天元帅动了私心,放出了主城的全部兵力。两股力量合在一起,纵使天狼国大军凶悍顽强,同时抵抗两个方向的敌袭还是有些吃力。抵抗主城守军的同时,也要分心去顾黄心的奇袭,不久就乱成了一团。
另一方面,北城的天狼国军队收到女王受难的消息,立刻迁徙部队,自西城增援。守在城上的望天公见敌军走了,立刻带兵出城跟了上去。每当对方扎寨,自己便列阵在对方寨前,逼着对方布阵应敌。
可每次对方气势汹汹地袭来,他又是只守不攻。北城军队主“守”应敌阵法甚是诡谲,生死奇门变换,让天狼国军队不知从何下口。久而久之,这一支部队便被拖得失去了冲力,疲于应付,再无增援女王的动力。只得向国内求援,希望国内派兵,增援围困的女王。
国内理应是要派兵的。可等到消息传来,易天的部队也一并到城下了。天狼国守军见城下皆是主城元帅黄天的军旗,一方面怀疑天沪城部队虚张声势,本想干脆打出城去;又看到军旗满天,军帐遍地,担心是对方趁着女王出城,奔袭要害,两下左右纠结。于是按兵不动,希望靠着自己城池的优势拖住易天的大军。
这一下,天狼国三面都断了联系。女王的部队被卡在了天沪城内,损兵折将,几乎被围剿殆尽,只有女王本人在卫队的保护下勉强逃出了天狼城;城北的部队被望天公打乱了军心,直到女王溃退的消息传到城北,也跟着失去了战意,草草地收兵,逃出了战场;天狼国主城下的易天和城里守军耗了几日,每一日都在换岗值哨,赶在援军回国之前收拾部队,撤出了战场。
天狼国守军打扫战场时,发现他们遗留的物品不过空的旧粮车,一些老帐篷而已。
这一仗,天狼国元气大伤,长时间内再无侵犯天沪城的可能。易天自然也受到了黄天元帅的恩赏。他向易天承诺,等到西城重建,他重获西城驻守一职。有朝一日攻打天狼国,定任他为先锋。
(4)
今日天沪城内大事不少,西城在战后重建,易天又重获西城驻守的位置。毕竟是自己曾经的副将,黄心第一个登门道喜。今日她换回了战服,成了男子样貌。寒暄几句后,黄心登出了天沪城,返回了现世。
现实中的她名叫“昕梓”,前些日子刚刚回国。教育、心理双专业的她大学毕业后又出国进修,见识了东西方各位教育名家。回国后的她,目前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教育顾问。前些日子,昕梓有了新的顾客,那家的孩子因为家庭变故辍学了。家长没了手段,托人问到了自己家里来。见到了解了一下那孩子的情况,昕梓得知了他身为“天沪城”玩家的消息。碰巧自己也身在这天沪城中,还是城中颇有声望的东城驻守,借着这个身份和他拉近了关系。
这些日子她和这孩子都是在网络上联系,明日便要真正地会面了。
……
辛夷听说母亲要给他找个老师,他是稍有抗拒的。但又不得不服从母亲温柔的压迫,和母亲一起去见了面。
好在这老师和自己预想的不同,是个服饰时尚的年轻女性。白衬衫,牛仔裤,胸前的坠饰散着银辉,深邃的双眼中闪着求知的光,似乎为这个男孩神秘的情感世界而好奇。一见到辛夷,她便一歪脑袋笑了,双眼中那份秋水映月般的雅致迷红了他的脸,辛夷赶忙将头低了下去。
“这孩子还害羞——快叫老师好。”
“叫‘姐姐’就行了,叫老师多见外啊。”昕梓替辛夷改了口。
“也是——老师你别见怪。这孩子,自他爸离开之后就这样了……”
“和孩子就不说这些了。”昕梓果断打住了辛夷的母亲:“我今天来,主要还是想来见见小辛的,前些日子他可帮我不少忙。”
“我?”辛夷没曾想她说到了自己。
“没有你,咱们怎么救的天沪城啊?堵得女王出不了城,天狼国出不了兵。”昕梓拿拳轻轻捶着男孩的肩:“胆大心细,有勇有谋,怎么说也是个将军……是不是啊,易天将军?”
“小辛这个孩子我真的很喜欢。他游戏里有勇有谋敢担当,证明他有这方面的潜力,是个可以成才的好孩子。”错开辛夷惊愕的神情,昕梓向着辛夷的母亲肯定道:
“只是,一个孩子得到‘家’的支持,才会有生发出力量,活得越来越好。家里能给到的,必须要有父母完整的爱;除此之外,还有支持、赞美、期许、相信,当然也少不了教导和指引……”
昕梓讲述着,目光扫过面前的这对母子,最终落在了辛夷的身上。看着辛夷依旧惊得缓不过神,她宠溺地用手扫了扫男孩的额发:“你妈妈和我说你叫辛夷,我一开始都不知道,这名字还藏着深意呢。”
“你知道,什么是‘辛夷’吗?”她问道。
……
《本草纲目》有载:辛夷,一名木笔,落叶乔木,其花初出时,苞长半寸,尖锐如笔头,及开,似莲花,有桃红、紫二色。
《楚辞·九歌·湘夫人》有云:“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
今天,有些人会把辛夷当作木兰花的别称。
——《木兰花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