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寨石村的西南有一道起伏的群山,它就是我们村里人口中的马夹山。是我们津津乐道的地方,也是我们孩子们心中最好的地方,它像一道屏障从西南向东北延伸,温暖了一村人的心。
在我的人生履历中,我爬过许多山,远的如白云山、骊山、清凉山,近的有翠屏山,它们对我而言只是路过而已,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但是马夹山带给我的是快乐,是温暖,是诗意的浪漫。它海拔三千米,黄河从山脚下流过,滋润着山坡上的灌木和牧草,陡峭的岩石让通向马夹山的山顶变得异常艰难,这些上古留下来的记忆也许日月星辰才有印象。这些岩石斑斑驳驳,或直立着,或斜倚着,或相互依托,或自成一体。把偌大的草场强行划成三层,在石缝中长着椿树和一些不知名的灌木,在山洞里我第一次看到黑鹰粗糙的巢穴。岩石下铺了厚厚一层野鸽的粪便,一大群鸽子聚集在哪里,有的漫步,有的用喙清理羽毛,有的咕咕咕地叫着。沙燕唧唧地在山谷中穿梭,在循着岩石来回飞翔。有时候会碰到一群山鸡站在垂危的岩石上呱呱呱地叫着,我们根据它们的叫声,另起了一个名字叫呱呱鸡。从山脚下往上爬只有一条路,这条路非常狭窄陡峭,遇到有石楞的地方就要手脚并用才能上去。
马夹山半山腰有一个马夹山水渠,这个水渠是上面的岩石缝里涌出的一股泉水形成,泉水下是一个深水潭,里面生长着蒲苇和三棱草,潭边有许多蛤蟆衣,春天有许多青蛙卵和蝌蚪,水里经常能看见青蛇和花蛇在游动,我们拦牛拦羊时常在这里饮牛饮羊。泉水溢出水潭向东流去,所过之处长满密密麻麻的水草和狼尾草。有人看到机会,就在这条水渠中栽了几根柳椽,几天便发芽了。水草尽头便是裸露的岩石,岩石遭到亿万年的浸饰,形成两三个大小不同的水池,夏天成了天然的温水池。蓝色的蜻蜓、金色的蜻蜓、绿色的蜻蜓到处乱飞,构成我难以忘怀的记忆。过水池再往东八米处就是数百丈高的悬崖,水从悬崖上跌落下去发出响亮的啪啪声。暴雨如注的时候,这里就形成了瀑布。这是我想起李白的诗句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在瀑布落下的地方,是深深的大栓渠。放羊的时候,把羊赶往路下面的草坡上,人则站在路边的岩石上,看着山羊们边吃草边往前面走动,羊跑到那里人跟到那里,下面也是一层悬崖峭壁,从不担心它们往下跑。马夹山整个草场长着地窖草、羊绒草、白草、狗牙草,都是羊群爱吃的,长着圪针、荆条、白刺花、黄刺花、梗柳等。它们的叶子也是上好的青饲料,为羊群提供了天然的食物。马夹山对面是石疙瘩畔,也是天然的牧场,面积不太大,可惜这里有许多庄稼地,牛羊稍不留意就偷偷钻进别人的庄稼地里大口朵颐。最下面是寨石村通往黄河畔上的一条公路,这条路弯弯曲曲的延伸着,它的年龄比我大多了,可以说在五六十年代已经修通了,那时候的井滩是人潮涌动,全乡镇的劳力都到这里做民工,那时候兴修水利是农业农村的命脉工程。铺水渠、筑河堤、箍石窑、盖房子、打石头、拉土、打夯、栽树、喊口号,真是万头攒动,让一直沉默的井滩顿时热闹起来。公路下是黄鼠圈,由于它像弯弯曲曲的黄鼠洞穴而得名。这里生长许多葱草花,一到夏季人们爱来这里捋葱草花。马夹山的底座方圆上百里,从寨石村一直延伸到天尽头,数十座群山都是它的覆盖范围。
最上层离山顶只有几十米,我们经常爬到最后的山头上眺望寨石村,这个山头叫种谷峁,别的山头都没有名字,我有点纳闷,为什么这个山头有名字呢?山峁上不知谁挖了一个坑,里面胡乱地堆放着许多石头。这个山头往北回顾,它与我们村的寨子遥遥相对,这在风水学上叫回龙顾祖。因此我们的寨石村是上好的风水宝地。起伏不平的山岭串联起一个又一个的山头。苏轼的:黄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说的也许就是这里吧!我心里是这样想的。岭南岭北都很贫瘠,不见树木,庄家也长得不是那么招人喜爱。岭南是天尽头的土地,岭北是寨石村的土地。这些土地都聚集在山头,山腰和山下全是牧场。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长庄稼不行,长树木不行,长野草却葱茏茂盛,大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势头。
马夹山没有骊山的历史典故,没有白云山的文化鼎盛,没有翠屏山的娇小玲珑,但它在我们村人的心里是神一般的存在,是仙一般的崇敬。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雪花满天,只要我们到了马夹山,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和慰藉。我在那里思虑过远方,畅想过未来,看过白云在天空中变幻着模样,听着黄河水哗哗地流着,心里就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让人眷恋。这里的牧场物语就是诗情画意,这里的山水相依就让人心醉神迷。
二零一八年时,天尽头因为没有水源,村民吃水困难。为了乡村振兴,罗子山政府决定为天尽头投资建设饮水工程,把水直接抽到村里,使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都安装上水龙头。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可是这水源选址成了一大难题,村长李锦瑞召集村民开会协商,想来想去就是找不到合适的水源。本来天尽头村以前和西良村共用一口水井,这股水越流越少,每次驮水或拉水都要半夜三更起来,还要带上马勺抢水,去的早还好,去的晚了只能等几个小时。水制约了天尽头村人的经济发展,也影响了他们的日常生活。于是,他们便把目光投向了马夹山这股泉水。按说它属于我们寨石村地界的,理应归我们寨石村管辖。李锦瑞就给刘海波打电话征求他的意见,刘海波说:“这是我们村里的水,我不能颤自做主,只能开会征求村民的意见,如果他们愿意,我也没有意见。”
会议表决的结果是:大家一致同意天尽头使用寨石村的水源。马夹山没有了山泉,就没有了灵性。以往的山泉不再流动,就像断了琴弦的竖琴不再弹出美妙的旋律。,牛羊来到这里不能再低头饮水,它们盯着干固的地面发呆。生机勃勃的水草已干枯,浴池不再水波荡漾,蜻蜓和蝴蝶不再翩翩起舞。然而这一切换来了天尽头村民的幸福快乐的生活,这份爱永远不会被他们遗忘,马夹山是一座座友谊的山,它见证了我们寨石村人的淳朴善良、无私和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