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玉芙。
我是一个孤儿。
我从未见过我的父母。确切的说,是在我的记忆中,从未见过。
我生活在江南水地——清澜镇。清澜镇很小,从镇南至镇北不过30里地,中心有一条窄窄的清澜河。镇南是闹市,有几家装潢简单的饭馆,两家布坊,零星几处的成衣铺和各种店铺。镇南是镇民们此起彼落的民宅和农田,早上,镇民们会挑着瓜果蔬菜去到镇北来卖。
我住在清澜河边,白天支起一个小摊,因为从小自学医术,又对药理有些天赋,所以只要有镇民生病,总会上我这儿问上一番。清澜镇虽落后,却极适合居住,这里水清土沃,镇民们很少生病,医铺甚至几天都不开张,偶尔遇上人头疼脑热,也只需抓上几服药就能痊愈。再加上镇民们平日对我照顾有佳,我也只象征性收几文钱了事。收入微薄,完全不足以支撑生活,所以在晚上的时候,我还会干些特别的活。
前面说到的,对于药理的天赋,其实更详细来说,是我自小就对各种毒物极有兴趣。在离清澜镇十几里的小山崖后,我在那种植了大片的夹竹桃、草乌、毒箭竹……月初,我便去采摘,回来后再制成各种毒药。每月十七日,我会带上我的毒药,赶上两天的路,去江南最大的毒药贸易市场——琼楼,这楼只有每月二十日夜里才营业,届时,需要毒药的各路人马都会来到这里,鱼龙混杂。我制的毒药大多是无解药的剧毒,发作时间短,气味极小,有不少老客。不过,我从不过问对方的身份,我只想赚足银两,去京都瞧一瞧。我总听桥头的说书人说起,京都是如何繁华,那里有人间美味,各色珍奇。更吸引我的是,听说京都有个制毒高手,圈养了几只鸠鸟,鸠鸟的羽毛珍贵无比,用它划过的酒,无色无味,毒性极强,经过调制,可使人当场暴毙,但所受的痛苦要比鹤顶红少的多。
马上要过我的十七岁生辰了,在这之前,除了清澜镇和琼楼,我还从未去过别的地方。我计划着,赚完这个月,差不多就攒够了30两,能去京都了,我要在那好好过个生辰。
终于等到了四月十七日的日落。这一次,我的药箱被塞的满满当当,瓶瓶罐罐的各式毒药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
正欲出门,镇上的岚姐来了,我放下药箱,迎上前去。
“岚姐,你怎么来了,可是眼疾又复发了?”岚姐的左眼曾受过伤,被镇上调皮的野孩子用弹弓打伤过,在我的医治下,左眼勉强保住了,不过时常会模糊不清,疼痛难忍,无法治愈。
“自敷了你上次的药方,眼疾一直未发过。这回我来呀,是我家相公从京都带回来一样东西,要我一定交到你手上!”听说岚姐身世凄惨,自小也是无父无母,后来虽说是嫁了清澜镇上家世颇丰的赵二,可这赵二常年在外,镇上的三姑六婆总传风言风语,说赵二在外安了家。岚姐成亲五年也没有个一儿半女,婆家也极其不待见她。我见她可怜,去年又差点失了左眼,所以从未收取过她半文钱。
岚姐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布包,这布包是淡粉色的丝绸,上面绣着两朵腊梅,一瞧就不是镇上能见着的珍品。只见她小心翼翼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只碧绿的玉簪,光滑通透,必是上品!
岚姐将玉簪拿到我眼前,“芙姑娘你瞧瞧,我家夫君说了,这在京都,都是极其少见的珍品。”
这玉簪着实漂亮,隐约间,竟觉得似曾相识。
“给我?为何要送我这玉簪?”
不知是不是夫君回来了,岚姐今日总是笑盈盈的:“我家夫君说,是受人所托,让他一定要在今天日落前交到你手上,这不,我急急忙忙就来了。”
我心中生疑,岚姐的话是能信的,这赵二与我从没什么交集,更不会送我如此贵重的礼物。那到底是谁要将这玉簪交付于我?又为何一定要于今日日落前给我,难道和琼楼有关?见着窗外夜色渐浓,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若是误了时辰,恐怕得下月才能去成京都了。
正想着,岚姐不知何时用玉簪挽起了我的长发。
“你瞧瞧,多美呀!”
我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清瘦的脸庞常年没什么血色,在我的双眼下方,有两颗对称的朱砂痣,这或许是我特别的印记,黑长的秀发被玉簪挽起,玉簪发出悠悠的绿光,我看着竟出了神。
“诶,玉芙,我看着你不是要出门吗?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我再来看你。”岚姐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她笑盈盈的走了。
好了,我也该赶路了。
一路上,我想着玉簪的事情,步履慢了许多,等到琼楼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摊位也被占的差不多了。我只好走到角落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铺上粗布,将药箱里的毒药一一摆放。
只瞧见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个面若桃花的女子,她的衣着光鲜亮丽,手中摇着一把真丝团扇,扭动的腰肢在丝绸的印衬下一览无余。她走到我的摊位前,停下了。
我主动招呼道:“这位姑娘,有什么需要吗?”
这位女子并未立马作答,倒是媚笑着打量着我,眼神在我脸上流转,片刻,她从袖管里掏出一块酥饼,“听闻琼楼中有一毒仙儿,名号玉芙,善制奇毒,这毒仙儿秀发如漆,面生朱砂,想必你就是玉芙姑娘了?可否帮我看看这块饼,有何异样?”
接过酥饼,我细细打量,色泽无异样,我轻轻嗅了嗅,浓郁的饼香中似乎夹杂着一些其他的气味。
“这酥饼中掺了夹竹桃的树液,夹竹桃不管是花还是叶,都有剧毒,一叶子便能使婴孩立马丧命,最毒的就是这夹竹桃的树液,这块酥饼,怕是能要了成年男子的性命了。”对于夹竹桃,我是再熟悉不过了,可在这琼楼里,夹竹桃算是最普通的毒物。
眼前的女子听闻我的话,似乎早已了然于心。“玉芙姑娘说的不错,这确实夹竹桃树液制成的毒,不知仙儿可有解毒妙计?”
“开什么玩笑,此毒半个时辰内必定发作,如此用量,定是回天无术了。”
“这中毒之人还未丧命呢,当真没有解毒法子了?”
“不好意思了这位姑娘,在下只制毒,不解毒。”
夹竹桃虽是剧毒,也并非没有解毒方法,只是需材十分罕见,我也只在医书上见过,并未真正尝试,这桩差事,还是不揽下了。
“当真无解?”这女子似乎并未死心,我已不想再理会她,摇了摇头自顾自开始继续摆起摊位上的瓶瓶罐罐来。
“我想玉芙姑娘必是有方法来解此毒的,只是不愿意将这方法告知与我罢了。姑娘头上这根玉簪带着可还喜欢?”
玉簪?我还没反应过来,她继续说道:“这玉簪是我托人,一定要交到你的手里,这玉簪是送给姑娘的见面礼,姑娘从未好奇过自己的身世吗?”
听闻此话,我摆弄着瓶罐的双手愣在半空。
“若是玉芙姑娘能帮我这个忙,解了我家主子的毒,我相信我这里一定有仙儿想知道的故事,并且我能给的报酬可不少。”说罢,妙龄女子伸出纤纤玉手,比作一个五。
“五十两?”我心想着是谁的命如此值钱。
女子笑着摇摇头:“五百两。”
这么好的买卖,岂有不做的道理?
“你要我救的人在哪儿?”
“就在京都,还望玉芙姑娘能快快启程。”
“好,我答应你。”
从琼楼到京都,要走上大半个月,赶路途中,我了解到这位姑娘名叫婉婉,是碎星阁的信使。碎星阁是江湖有名的帮派,拥有独立的情报收集堂,听闻在这里,没有花钱买不到的命。中毒的就是碎星阁的阁主,江湖传言阁主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也有说是点苍派原先的掌门,我更倾向于后者,哪有太监做阁主的道理?这也太可笑了。
明天就到京都了,我隐隐感觉到这里发生的事情一定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