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纸灯笼
最近，胡星有点怪，每次我路过他座位的时候，他都在忙着做手工。桌上铺满了材料，竹、木、铁丝和包装纸，纸上画有一些辅助线和数字。傻猪在旁边安静的看着，那乖巧的表情，好像一只纯种的贵妇犬。
我问傻猪，胡星在干什么，傻猪说他在做纸扎灯笼。我才想起，中秋节快要到了。
“看上去好像好复杂哦。”我只是随口说说。
“是啊，外面市场上没有卖的，是他自己设计的。”傻猪一脸崇拜看着胡星劳作的背影，眼睛里绽放着光芒。十足一个小迷妹。
“这么复杂，是什么灯笼啊？”我问傻猪。
“嗯，我也不知道，反正很复杂很复杂。”傻猪用两只手不停画弧。
“你也不知道？”我问。
“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是他自己设计的，外面没有卖的。”傻猪摇摇头。
在我从前固有的印象中，读书好的人手工都不怎么行。但胡星颠覆了我的认知，看着他那修长的手指，在各种材料中飞檐走壁，好厉害的样子。
这个平时冷言寡语的胡星，原来也有可爱的一面。
自从知道他在做纸扎灯笼，大家都比之前更愿意和他说话了，虽然他还是话少，但大家对他的好感明显上升了。
胡星做的灯笼，外型很复杂，零部件特别多。但就是想象不出组合后的灯笼会是什么造型。胡星本人又故作神秘，怎么问都不说。
胡星眉清目秀戴副眼镜，本来长得就有几分像古代的文弱书生，现在竟然还会做灯笼，让人感觉很传统也很文艺。
大家的猎奇心被点燃，课余饭后都会谈论起这事。关于灯笼的造型，有人说是飞机、有人说是轮船、也有人说是鱼……，反正哪个说法都有点像，但又不太像。一时间众说纷纭。
钟由是一个十分具有娱乐嗅觉的人，这一次，她又发掘到娱乐大众的机会。她准备了一张好看的硬卡纸，让大家把自己的名字和猜的答案一起写在上面。这是她策划的一场有奖竞猜活动，猜错的人要请猜对的人吃一顿哈XX斯雪糕。
“那按照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那会是什么？”我问傻猪。
“嗯，其实，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他。”傻猪的表情有点难过，“他好像不太愿意跟我说话。”
“唉，不关你事，他本来就话少，闷葫芦一个。”其实我对胡星的了解更少，这样说主要是为了安慰傻猪。
“但我并不这样觉得。”傻猪又摇摇头说。
“不觉得什么？”
“他并不是话少，他只是不太愿意跟我说话而已，可能嫌我档次低吧。”傻猪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她好像比我们多知道点什么。
我想说胡星不是这样的人，但想想，这话说的毫无底气，话到嘴边就散了。这次聊天又被我聊崩了。
聊死一个，我又去聊第二个。
我问辛秦：“喂，你知不知道胡星在搞什么鬼？”
“你也去凑热闹啊！”辛秦想了一下，“可能他学习压力太大了。”
“我不关心他压力，我只想知道他做的是什么灯笼。”
“我还没说完呢，我觉得可能是一个机器人之类的灯笼。”
“为什么？”
“不说了吗？他压力大啊，所以用做手工的方法来减压。”
“为什么是机器人？”
“因为男生都喜欢机器人啊。如果是我，要想挑战复杂一点的模型，我也会选机器人之类的。”
原来，辛秦是以自己代入去猜的。胡星和辛秦，同是男生，又都是学霸，说不定在某些想法上有相通的地方。
于是，我在钟由的那张“猜灯笼”的游戏纸上写上“梁武晴猜是机器人”
“那个地方我自己会去，但不太好说，不如约在附近一个大家都熟的地方，然后我带你们一起过去。”
“那在哪里等？”
“爱群大酒店，都知道吧？”
“知道！”
“好，就这样，一言为定。”
经过讨论，我们约定在爱群大酒店门口等。
中秋节前的一个周末，我告诉外婆晚上和同学去看表演，想早点吃晚饭。外婆问我去哪看，我说具体什么地方不太清楚，只知道那是同学小姨公司的一个会议厅。我们都先在爱群大酒店门口集合，然后同学再把我们带过去。
没想到，我无心的一句话，引起了一家人的共鸣。外婆开始说从前，她当年去爱群十三楼饮茶听曲，去南方大厦逛商场购物，去江边宵夜散步。就连一直窝在房里看剧的细舅父都走出来和我妈一起回忆小时候，在文化公园听讲古、睇人捉象棋，在爱群骑楼廊的一条条大柱之间绕来躲去玩捉迷藏。
我妈说，西堤一带以前是广州的商业文化中心，等于现在的珠江新城。
“自从起咗人民南高架，西面就耷（没落）晒啦。”外公一说话，大家一阵唏嘘，然后无聊地散去。确实，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潮流一路向东高歌猛进，我想现在西面就只剩下历史悠久了。
我外公就是这样，平时少言寡语，但一说话就变成总结性发言，属于话题终结者一类的角色，我觉得在这一点上，我有点像我外公。
虽然爱群大酒店离我家不是很远，以前坐公交车也经过，但没真正去过。有了上次军训迟到的教训，这次我提前了许多出门。
我第一个到，比约定时间要早。我外婆称爱群大酒店是“大烫斗”，远远看去还真有点像。
街上行人稀少，酒店外骑楼廊空荡荡，我想起老妈和细舅父说他们小时候在这里玩捉迷藏的话，我仿佛听见一些小孩子的笑声，但放眼望去，只有一个清洁工在打扫卫生，我心里突然有点发毛。
“我到了，你们在哪？”我在仅有我们四个人的群里发了条微信。
“马上。”辛秦立刻回到。
我刚放下手机，就看见一脸抱歉的辛秦，气喘嘘嘘的，其实他没有迟到，是我早到了。
看着他那傻样，我就想起他约我的那天，憨憨的样子。
辛秦他小姨的单位联同几个有业务往来的公司，在单位的会议厅搞了一个小型的中秋节文艺晚会。给每位员工发了四张票，除了员工本人，另外还可以带上三个家属或朋友。
可不巧的是，晚会当天，辛秦他小姨、他妈和他爸都正好出差在外，没法参加。撑场面的责任全落在辛秦一个人身上。
于是，辛秦找到了我。
“你怎么不找欧sir他们？”虽然我内心巴不得马上答应，但我表面上却还努力表现出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我问了，他们那天都要上补习。”这家伙说话一点都不遮掩。
哎，但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知道如果我说“是他们去不了，你才叫我的吧”的话，那他肯定会说是。自己抽自己梯子的事情我不干，所以我爽快的答应了。
后来我又找到钟由和傻猪，帮忙消化了另外两张票。
那天晚上，我是第一个到约定地点的，然后是辛秦，钟由和傻猪迟到了，这对姊妹花连迟到都一起。
“你们关系也太好了吧，连迟到都约一起。”我说。
钟由没接话，反而自来熟的搭着辛秦的肩膀说，“来，儿子，爸带你去看表演。”
辛秦缩了一下头，想撇开钟由但又不敢。他跟钟由不是很熟，钟由这一来就大鹏展翅的，肯定是被吓着了。
钟由对我眨了一下眼，然后松手过去搭着傻猪。看来钟由想假戏真做。
“行啦，老公。”傻猪一秒上线，默契的当上辛秦老妈。
“妹妹，走啦。”傻猪喊我。
“谁妹妹？”我还没反应过来。
“我是辛秦他爸，傻猪是辛秦他妈，你比傻猪小，是妹妹，那就是他小姨啰。”钟由的逻辑无比清晰。
“你妹啊！”我骂道。
“如果你是我妹的话，那辛秦应该叫你……”，钟由想了一下说，“姑姑，对，姑姑，就是杨过叫小龙女姑姑的那个姑姑。”
“妹妹，快走啦。”傻猪过来挽着我的手说。今晚上她占尽便宜，平白无故多了个妹妹和儿子。
“我不是你妹，我是她妹。”我指着钟由说，还是当姑姑比小姨子好。
“那走吧，姑姑。”辛秦这“傻儿子”笑呵呵地过来说。唉，当别人便宜儿子还能这么乐呵的，也只有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