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旅行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请暂时脱掉鞋子,用心感受,你会听到脚下那片土地给对说的悄悄话。
2018年7月1日,我在西安。
此前一天下午,我在鹏家里喝茶闲叙。彼时我刚完成毕业答辩,考完驾照,那几日在家待着,等着单位的入职报道通知。
鹏那几天也在家无事,他妹妹佩佩刚参加完中考,考上了我们当地中学的重点班,全家上下都高兴不已。闲谈之中我提议:要不然带上你妹妹,我们出去逛逛吧!
当下一拍即合,鹏马上订了车票。
回到家我给老头说,我想出门转转。他说去吧,身上钱够不,我身上还有点钱,便拒绝了老头资助,他便再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路上小心点!
7月1日中午我们到了西安,由于订的是当晚十二点的车票,吃过午饭后,我说要不然我们先在附近转转吧。我跟鹏带着佩佩去了我们学校,佩佩很少进城,更没去过大学里面。
走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周围是一排排参天大树,整齐排列的教学楼掩映在婆娑的树叶中。一束束阳光被明净的窗户反射下来,照在我们脸上。远处是庄严古朴的图书馆,外墙被茂密的爬山虎覆盖,给人一种静谧祥和的感觉。学校的操场和图书馆遥相对望,阳光洒在青色的草地上,周围一圈橘色跑道被白线分割。天气炎热,操上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同学在树荫下坐着聊天。
佩佩好奇地看着一切,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亮光。
这学校可真大啊!佩佩发出惊叹。
我对孩子说:还有很多比这更大更美的校园在等着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学习。
鹏在一边微笑着表示赞同。
出了学校,我们去了兴庆宫,这算是我大学期间去的最多的公园了。因为离得不远,所以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来这转转。
我们三站在湖边,清风徐徐,湖面波光闪闪。不远处几个国外友人在湖上泛船,我们给他们打招呼,他们热情地回应。
下午时间过得很快,眼看日头西落,我们知道是时候该走了。吃过晚饭一番休整后,我们打车前往火车站。
我们此程买的是硬卧票,既便宜又能最大程度节省时间。发车之后,我们没有讨论任何关于旅行的事,还是如往常聊聊天,然后各自睡觉。至于住宿,吃饭,行程规划,一概不知。一觉醒来,一切都是未知,我喜欢这种感觉。
老天可能觉得我有些随性。
既然你们这么随性,那我也就随性咯。我们刚一出站就下起大雨,气温比西安低了十几度。我事先准备的外套也无法抵挡巨大温差带来的寒意。
我是个遇事谨慎的人,凡事必要考虑周全才会行动。但唯独在旅行这方面,我一直保持最大限度的随性。“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是我的旅行格言。
而且我执着于到一个陌生地方不用手机导航。不知道哪有酒店,不知道哪有美食,不知道从哪坐车?这时很多人就会掏出手机,希望这个四方形的物件儿告诉自己答案。
我不喜欢这样,不知道是吧,鼻子下面长的什么?
嘴是吧,那就问啊,能与人交流,你为什么非要选择与冰冷的机器交流呢?
很快我们就打听出一家不错的宾馆,冒着大雨我们去到那里。宾馆环境和风格都很不错,要了两间房,我和鹏一间,佩佩一间,我们住下了。
7月2日下午,雨停了。
一觉醒来,打开手机,就收到了单位的通知:请于2019年7月5日早上10点之前到公司报道。
我心里亲切问候了一下公司老板。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鹏,鹏说那怎么办?
我说凡事有轻重缓急,工作是比旅行重要,但凡事也得讲先来后到,既然你通知在我的决定之后,我怎么可能半途而废。逛咱们的逛,至少得去青海湖。
我向鹏说了我的想法。
我们的心情完全没受影响,雨停后,我们出去美美吃了一顿,又逛了一圈超市。然后在附近的万达广场上驻足片刻,因为我看到一群身着藏族服装的人们在跳舞。
我不会跳舞,就在他们停歇的间隙跑过去跟他们聊天。我问他们每天都在这跳舞吗?他们说每天都跳舞,但不可能一直在这,毕竟冬天的时候,西宁的室外可是能冻死人啊,所以等到冬天他们会去室内找个地方跳。
我对鹏说:他们是真正热爱生活并感到幸福的人!
鹏问为什么?
你没听过一句话嘛: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鹏笑笑:你就知道拽文。
7月3日早晨,阴天。
收拾停当之后,我们准备出发前往当地人口中的151景区——青海湖。两个小时以后,车外又开始下起大雨,我努力擦拭着车窗上的雾气。因为我隐约看到了远处的雪山草地牦牛,我想看的更清晰一点。
大约又过了几十分钟,我们终于到了青海湖。这会儿雨已经停了,不过风还是一个劲儿地刮着。我们三人穿的衣服都无法抵御这寒风,于是我们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先买了三件衣服。
这三件衣服的钱本来是作为我们门票钱的,现在门票变成了身上的御寒衣物。眼看着青海湖就在不远的前边,我们要么再拿出一部分钱买票,要么就得重新想一个办法。
我把目光移到了远处牧民身上。他们在景区入口不远处的地方开设了一块私人景点。一个人只要交上十块钱,就能走到湖边。于是我们轻松地就做出了决定。
我们在湖边呆了大概有20分钟。天气实在太冷了。湖边的风格外大。湖面的水汽被风卷起来拍在我们脸上。地上到处都是积水和松软的沙子。我们的鞋子和小腿以下都已经湿透。
我心里想,这可不是我心中梦想的那个青海湖啊!我想象中的那个青海湖应该是有蓝天白云和一望无际的蓝色的湖水。而现在却是满天的乌云,寒冷的大风,浑浊的湖面,以及湿透的鞋子。
我们没有合影留念,只是佩佩看到湖边那头牦牛十分可爱,我们就让她跟那头牦牛照了一张相。
我们离开了湖边,在往回走的时候,我的心情突然释怀了许多。我想我虽然没有看到蓝天白云和湛蓝的湖水,可是我却看到了另一种天气下的青海湖。
就像人们只喜欢看到美人的笑,却不愿意看到美人的哭。其实美人之所以被称为美人,是因为她不管笑还是哭都很美。就像此刻我眼前的青海湖,她的美与天气无关。又或者说,这种阴雨天赋予了它另外一种味道。
此刻,我的右手边是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草地,我能清晰看到每一片草尖上的雨滴。我的左手边是一个牧场,成群的牦牛和马儿正在雨中狂奔,牧场主人和狗在后面追赶着。我的眼前不远处是酒店,更远处则是酒店后面的草地和雪山。而我的背后,是我不愿再回头看一眼的青海湖。
抬头是灰蒙蒙的天,脚下是一条笔直的被雨水洗刷黑的发亮的柏油路。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心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想脱掉自己脚上的这双鞋,不是因为它们灌满了水变得湿透,而是我想赤脚踩在这片土地上。
我想像那光着脚的牦牛马儿一样在这路上奔跑。如果周围没人的话,我甚至想脱掉自己身上穿的所有衣服。我想冲破一切束缚自己肉体和魂灵的枷锁,在这片土地上做一个真正自由的人,哪怕只有片刻。
是啊,那些在雨中奔跑的牦牛羊群马儿在这片土地已经生活很多年了。它们和远处的草地雪山已经守护这片土地很多年了,它们一定积攒了很多很多心里话。我想当我光脚踩在这片土地上时,我的内心会与那些动物和雪山草地相连,它们一定会对我说很多悄悄话。
但是我并没有那样做,在那一刻我犹豫了。现在回想起来,我依然为当时那个想法浑身颤抖。同时也懊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冥冥之中为我和这个地方埋下了另一段缘分,所以我想我还是会去的。
后记:
我们在山下的一家宾馆开了间钟点房,鹏向店主借来了吹风机。尽可能的把我们几个人的鞋子吹的干燥一点。我们在房间吃了点儿东西,喝点儿水。扔掉湿透的袜子,穿上鞋坐车返回到西宁市的宾馆。
7月4日早,西宁阳光明媚。我们坐飞机回到了西安,一下飞机又是大雨滂沱。我自嘲我们这趟旅行一定是得罪了老天爷。离开时西安阳光明媚,到了西宁阴雨连绵。离开西宁时阳光正好,到了西安又是大雨倾盆。
叫了辆车匆匆回到家里。我花两个小时收拾行李和准备入职材料。下午四点的时候,我从家坐车去西安。我拉着行李箱从邻居家门口过,老头正坐在那儿打麻将。
我说我走啦!
他说走吧,到了打个电话。
鹏送我上的车,我坐的当天晚上12点的火车,匆匆赶上了自己人生的下一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