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就想写写关于我的父亲母亲,一方面想说的太多,不知从何下笔。另一方面,我怕我笨拙干枯的文字并不能灵活的描述他们在我心中的模样。
恰逢父亲节,我就写写我的父亲吧。
图文/蓝音久儿
2016.6.20
我的父亲今年已经74了,在父亲47岁的时候,母亲46岁的时候,我才出生。所以,记忆中,我并不知父亲母亲年轻时候的模样,也找不到任何一张他们年轻时候的照片。
从大学及毕业后,与父亲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都逢年过节才会回老家,而因为孕期身体原因,今年的春节,我没有回去。在身体好了一些后,于今年5月初,时隔一年,才回老家过了两个星期。
父亲依旧还是那样,喜欢听着评书干着活,母亲也是一天到晚闲不住。
在家里没有电视的时候,听广播是最好的娱乐方式,哥哥姐姐们在家的时候,我们喜欢听音乐之声等频道,而平日里,父亲一起听的就是评书。听评书、扬琴是父亲的一大爱好。从我记事起,就经常跟着父亲一起听评书,刘兰芳、单田芳是父亲嘴里经常提到的艺术家。《呼延庆挂帅》、《杨家将》、《岳飞传》等是我经常陪着父亲听到的曲目。
父亲以前是个木匠,家里的平车、衣柜、桌子板凳等都是父亲亲手做的。他最喜欢在做活的时候听评书,干活休闲两不误。一条长板凳,一个刨子,一个拉线,就是他的工具。脑海里,印象最深的画面就是父亲把木材不平整的地方刨去后,戴着一双老花镜认真检查值不值平整与否的样子。而我,最喜欢做的是就是在他身后捡拾掉落在地上的刨花,那是童年最美丽的“花朵。”而母亲,则喜欢用这些刨花当柴火,它们是引火做饭的最好材料。
现在的父亲,已经多年不做木活了,一方面因为年龄的原因,体力跟不上,另一方面,时代的发展,需要独轮车、板车的拉粮食的人越来越少,电动三轮车早已取代了它们。一直坚持纯手工做活的父亲也早已跟不上现在的工具化时代。
虽然不做木活,但是家里那套属于木匠的家伙什,依然还收藏在柜子里,父亲一直舍不得卖,虽然现在大部分已经锈迹斑斑,变的迟钝不能用了,这些在母亲眼里已经成为了一堆“破铜烂铁”的东西,在父亲眼里或许还是当年的宝贝吧。包括那辆早已不用的大杠自行车,也已经在院子里放了好几年。人,总归要给自己留点回忆和念想,这大概是父亲舍不得它们的原因。
平日里这些躺在柜子里的家伙什,也偶有用的到的时候,修修板凳,修修农具也让它们和父亲一样发挥了一些余热。或许是因为父亲曾经是木匠的原因,邻居家如果有农具坏了还会找到父亲帮忙修一修,而父亲也是乐意帮忙。做木匠需要认真和专注,对于父亲,这一点并不仅仅体现在做木活上,做其它农活也是如此。不论是种玉米还是种小麦、红薯,关于行距、对直的程度以及盖土压实、沟与沟之间的平整,父亲做的都比其他人认真仔细。对于木头,不管有用还是没有,父亲有些近乎“执着”收藏。家里门前午后到处摆放着木柴、木板,父亲总觉得它们还有用,没准哪天会派上用场。就算不能做物件,把一些废弃不能用的木头用斧头剁齐、摆在一起,那也是烧火的好材料。所以,这次回家,我发现父亲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在门口听着评书剁木头这件事情上。他是如此认真和仔细,仿佛在摆放一件件艺术品,而这些,并不需要如此认真,大部分人家都是随便摆摆捆绑捆绑,找个地方堆放一下了事。
然而,生活上,父亲却并不能如此细腻,衣服穿后乱放,所以母亲经常跟在屁股后面找衣服洗,不知道哪一件穿了又换下了。或许苏北大部分的男人一向不如南方人细腻,而且有一些大男子主义,这一点在父亲的身上体现的一览无遗。在老家度过的这两周里,我有时会说父亲还不如98岁的爷爷会生活,前几年爷爷自己还能做饭烧菜,现在也是能吃能喝,爱干净,房前屋后每天早上都被爷爷扫的干干净净。父亲这辈子几乎没有做过饭,也几乎没有洗过衣服。在7年多以前,母亲在苏州照顾孕期的姐姐的一个星期,父亲一个人在家,不是冲豆奶粉喝就是去奶奶家吃。在两年前,母亲腰疼的时候,父亲也只会买包子,弄点面条煮点鸡蛋给母亲吃。父亲连自己都照顾不周,更别说照顾别人了。不仅不会烧饭,连盛饭都很少自己盛,都是母亲盛好,端到桌前。每次回家,我们总是偷偷给母亲一些零花钱,不能让父亲知道,因为父亲总觉得母亲身上不需要装钱,需要买什么,跟他说一声就行,他总是以自己的想法去左右别人的想法。
父亲不仅仅生活上粗心,有些大男子主义,爱面子,也有着苏北农村大部分的重男轻女情节。大哥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父亲总是让大哥再要个男孩。我家兄弟姐妹四个,我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姐姐是唯一一个中途辍学回家做农活的孩子。姐姐经常责怪父亲,没让自己继续上学,而父亲则会说是姐姐自己不愿意继续上。这其中的是是非非我已无法分清,我只知道,在苏北农村,在一个贫农的家庭,养育四个孩子,都让其读书实属不易。那个年代,大部分家庭顶多让孩子读书到初中,然后就让其下学出门打工养家了。而我家,除了姐姐,有三个大学毕业,大哥是90年代的大学生,是我们那一片出来的第二个大学生,如今通过自己的努力,现在已是博士后了,二哥在自己喜欢的领域也小有成就。这让父亲无比自豪,我记得父亲说过一句话:“只要你们想上学,哪怕砸锅卖铁也要让你们继续上。”
大部分的家庭都是母亲爱唠叨,而我家则恰恰相反。平日里话最多的则是父亲,这一点尤其是体现在饭桌和酒后。逢年过节回家,谈到兴起的父亲,不论是高兴还是悲伤,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还有那些他奉行的大道理,统统都是再次倒出来,而母亲则是一如往日的微笑、沉默不语,偶尔应和一声。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冻死迎风站,饿死不低头;严师出高徒……这些我们听的耳朵都能出茧的道理,是父亲教育几个孩子的准则。
父亲爱喝酒,每天都喝。一年365天,没有几天是不喝酒的。但他爱喝却不酗酒,每天晚上一小杯。冬天白酒,夏天啤酒。小时候经常看他喝的最便宜的洋河大曲,那个时候我喜欢把酒瓶上嫦娥奔月的贴画撕下来贴在墙上。现在医生让他少喝,他就把酒杯又换了小一号,还是每天都喝。一瓶酒能喝十天半个月,劝他不喝也不行,他还是喜欢喝。父亲也有喝醉的时候,一般都是逢年过节,还有参加酒席的时候,醉酒后的父亲会把唠叨发挥到极致,话极多,经常是说累了就睡觉,呼噜打的震天响。这几年,我们很少在家,父亲觉得喝高了的时候就选择了直接睡觉。
提到睡觉,我想到了父亲比较滑稽的一件事。父亲有个“毛病”,就是一看电视就容易睡着,不管看什么节目, 不到半小时,他就能躺在椅子上睡着。如果是农忙时节疲惫的时候,正吃着煎饼也能睡着,以前经常发生因为睡着,煎饼从手里掉在地上的事情。所以,印象中,我们经常会在午饭、看电视的间隙去喊醒父亲,这是难得的觉得严厉的父亲“可爱”的地方。
因为年龄的差距太大,我与父亲的深入交流其实并不多,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父亲说着我在听,或者我说一些父亲在听,长大后聊天话题也大都逃不过工作、生活也许琐事。这个苏北粗心不知道如何用语言表达爱的男人,已经渐渐老去的男人,总会在我回家之后,告诉母亲,烧点粉丝,小九(我的小名)爱吃。有时还会在聊天的时候,想到小时候的我因为家里没钱买粉丝去捡拾下乡小贩掉落在地上的粉丝拿给妈妈的事情,就会一阵悲伤,说话哽咽,眼泪丝丝。他说,现在你想吃多少,能给你买多少,想吃什么,都给你买。这是印象中父亲最大的温情。
我那严厉起来让我有些害怕的父亲,看电视睡着又有些滑稽让我心疼的父亲,认真仔细却又粗心的父亲,优点和缺点都能说上一堆的父亲,愿你一切安好。